1、苹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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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岁，我掌控着生活的每一个维度——讲台、画室、人前的体面。唯独掌控不了与他之间那场持续了十年的隐秘。
他是我的秘密，一个心照不宣的例外。
十年来，我们恪守着不成文的规则：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绝不超过三个小时的相拥。他永远不会成为我的归宿，正如我从不奢望占据他生命的全部。那十岁的差距和无法逾越的现实，让我们默契地停留在阳光照不到的灰色地带。
十年前，我第一次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前失守。阳光穿过窗棂，他的瞳孔清澈得惊人，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学识、头衔、财富——我苦心经营的一切，在那道目光下土崩瓦解。他刚迎来盛放的年纪，而我已听见岁月流逝的声音。
我随手抓起两本书走向阅览室，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教案、课程、待审的画作——所有既定计划都被打乱。这不该发生在我这个年纪，更不该发生在我们之间。指尖触到发烫的脸颊，我几乎要嘲笑自己的失态。
直到翻开手中的画册，才发现拿的是戴敦邦的《长恨歌》。这是院里珍藏的第一版，本该为下节美学课做准备。指腹摩挲着泛黄的纸页，“杨家有女初长成”的墨迹依然清晰。而眼前挥之不去的，却是另一幅画面——那个琥珀色眼眸的青年，正站在人生的起点。。
我站在酒店落地窗前，像每一次赴约前那样，将往事在脑中预演。黑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
脚步声自身后靠近，沉稳有力。一双熟悉的手臂环住我的腰，温热的呼吸掠过耳际：“又在想什么？”
没有回头，只是将手覆上他的手臂。“别来无恙。”
他收拢怀抱，心跳隔着衣料传来，与我胸腔里的震动形成共振。
“说句想我就这么难？”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像在试探。
我转身面对他，用拥抱代替回答。十年过去，他的肩背更宽厚了，气息却一如既往地鲜明。后脑的短发扎着掌心，像我们之间永远无法抚平的棱角。
我的吻落在他眉间，克制而精准。他闭眼承受，睫毛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这张脸早已褪去青涩，却依然能让我失控。在最后的理智崩塌前，我拉上了遮光帘。
黑暗中将彼此撕扯得遍体鳞伤，像两匹争夺领地的孤狼。没有温存，只有最原始的碰撞与确认。结束后，我草草洗了澡，整理衣衫，戴上眼镜，像完成一场隐秘的仪式。
拿起车钥匙时，他仍背对着我。阳光从帘缝刺入，勾勒出他结实的背部线条。现在的他，像完全成熟的果实，散发着危险又迷人的气息。
“走了。”我的声音平稳得不带波澜。
没有回应，也不需要。
关门的声音在走廊回荡。电梯里流淌着《回家》的旋律，讽刺而应景。
十年前的画面突然清晰：那个青年从身后环住我，在洗手池前握着我的手，一遍遍地冲洗。镜子里，我们的倒影重叠。那时的我，正处在人生最丰沛的阶段。而年轻的亚当，已经一口一口的品尝了禁果。
车子驶向学院后山。初春的阳光苍白冰冷，我关紧车窗，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莲池边的学生向我致意，我微微颔首，不停脚步。
在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罐啤酒，径直登上六楼。这个由废弃花房改造的工作室，是我唯一的避风港。当年申请时，院领导难以置信——谁会要这个连清洁工都嫌弃的顶层？他不知道，有些秘密需要足够的高度来藏匿。
画室最靠里的地方，那幅露出半张面孔的肖像凝视着我。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惯有的戏谑，仿佛早已看穿我所有的伪装。我席地而坐，对着画中人大口饮酒。
我们只能在白昼相见，有时甚至是清晨。为了维持表面的平静，我不能夜不归宿，不能与他并肩出现在众人面前。唯有在这些隐秘的堡垒里，我才能暂时卸下所有盔甲。
解开领口，扯下眼镜，散开长发，我变回最原始的状态。只有在这里，在他面前，我允许自己暂时失控。
点燃从他那里顺来的烟，熟悉的尼古丁味道弥漫开来。这时手机屏幕亮起：
“你又逃了。”
几个字就撕碎了我所有的防御。是，我又逃了。不是胆怯，是清醒。
戴上耳机，让交响乐淹没一切。这些年来，我在这间斗室里描绘着他的每一个表情。
酒精在血管里燃烧，带来虚假的解脱。窗外，暮色四合，图书馆的灯火次第亮起，像另一个与我无关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