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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耳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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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罐啤酒下肚,回忆带来的热度也散了,剩下的是更扎人的清醒。画室没开灯,窗外别人家的灯火通明,跟我这儿格格不入。
酒劲上来时干了件蠢事——给他发了条长语音。发完才回过神,瞥见镜子里自己那副德行:常年不见光的脸太白了,长发散在两颊,明明三十多岁的人,愣是被学生当成研究生。这副长相现在看真够讽刺的。
根本不敢听发了什么。无非是这些年憋在心里的破事:怎么在老婆身边想着别人,最后连她要个孩子都给不了。几年冷战,一纸离婚,我几乎净身出户,就剩辆车。别的,不想要了。
不知在画堆里瘫了多久,门锁轻轻一响。他没开灯,摸黑找到我,身上带着夜风的凉气。什么也没问,直接把我架起来,拎下楼塞进车里。
车停在那座郊区小院前——我们以前偷偷见面的地方。本以为早荒废了,推开门却愣住: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旧家具换了新的,但每样东西都还在老位置,连窗台那盆多肉都没挪。时间在这儿像是被卡住了。
他把我扔卧室床上,从背后环住。没有进一步动作,就是单纯贴着。奇了,在他怀里我居然睡沉了,十年来头回没做噩梦。
第二天被宿醉搅醒,冲了个澡。镜子里的人除了眼神有点空,确实不显年纪。走出浴室,他坐在旧沙发里,晨光给轮廓描了道金边。
“我不走了。”语气平淡得像说今天天气不错。
没等我反应,他又扔了颗雷:“中午回家吃饭。”
回他家。和他爸妈一起。心脏猛地一缩。怎么演?万一眼神露馅?这些年为了打听他消息,我硬着头皮跟他爸妈套近乎,下棋聊天装没事人。现在要登堂入室,简直找死。
但想看看他长大的地方,这诱惑太大了。
最后还是点了头。买了水果跟着进门,孟姐一见我就惊叹:“靳明你怎么一点没变?说你和孟桓是同学都有人信,顶多大三四岁!”
我扯扯嘴角,笑不出来。这长相现在成了个笑话。
客厅里坐着个陌生姑娘,孟姐拉着她的手热络得很。几句话听下来明白了——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
那顿饭吃得像咽沙子。看着他们一家其乐融融,我像个混错场的傻冒。最后找借口溜了,孟姐还在身后喊:“常来啊,多开导开导孟桓!”
打车回公寓,直奔健身房。在跑步机上往死里跑,十公里,直到肺像破风箱喘不上气。孟姐那句话和那姑娘的脸在脑子里轮播。
手机干净得像刚擦过的玻璃。没电话,没信息,没解释。
被耍了。一边拽着我回忆过去,一边相亲安排得明明白白。湿衣服贴在身上,冷风一吹直哆嗦。这具“显年轻”的身体终究扛不住折腾。
十年前我结婚,不也没给他交代?现在凭什么要求他坦白?
自作自受。当晚就遭报应了,上吐下泻,浑身发冷。身体和精神一起垮,像是对我这十年痴心妄想的最终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