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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他让你别担心 ...

  •   暑假的日子,像被调成了0.5倍速,突然变得漫长而难熬。
      一切的不对劲,都是从那个周末下午开始的。
      我给谢怀意打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自动挂断的“嘟嘟”声,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我愣了一下,看了眼手机屏幕,下午三点这个点,他通常不是在写作业,就是在看书,手机一般都放在手边。
      可能没听见?或者在洗澡?
      我没太在意,把手机扔到床上,继续打我的游戏。但手指在键盘上操作,心思却有点飘。一局打完,心不在焉地,又拿起手机看了看。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新消息。
      奇怪。平时就算他不方便接,看到未接来电,也会很快发个消息过来问一句“怎么了?”。今天这是……睡着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心里那点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我忍不住又拨了过去。这一次,听筒里传来的是冰冷而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像细小的冰碴,悄无声息地渗了出来。谢怀意的手机,除非晚上睡觉,否则很少有关机的时候。更别说是在下午。
      怎么回事?手机没电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我坐不住了,退出游戏,点开微信,找到那个灰色的卡通头像,打字:
      【在干嘛?电话怎么关机了?】
      发送。消息前面出现了一个灰色的圆圈,转了半天,最后变成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发送失败!
      网络问题?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Wi-Fi,满格。又试了一次,还是发送失败。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在心底蔓延开来。
      我强迫自己冷静,也许……只是他手机真的没电了,又正好家里网络不好?对,一定是这样,等等看,说不定晚上他就充上电联系我了。
      然而,晚上没有。第二天一整天,也没有。电话永远是关机。微信消息永远发送失败。那个安安静静躺在列表里的灰色头像,像断了线的风筝,彻底失去了音讯。
      一天,两天,三天……
      时间像钝刀子割肉,一点点消磨着我的耐心。最初的“可能没电了”的侥幸心理,被越来越浓重的不安和焦虑取代,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往脑子里钻:他生病了?出意外了?还是……他妈妈发现了什么?上次他妈看他的眼神就不太对劲……是因为期末考试成绩?不对,他考得很好啊!那是因为什么?
      我像困兽一样在房间里转圈,坐立难安。游戏打不进去,电影看不进去,连饭都吃得没滋没味。心里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大块。那种感觉,比期末考试前还要焦躁一百倍。重生回来,好不容易才靠近他,好不容易才让他一点点卸下心防,好不容易才……我不能就这么失去联系!
      第四天早上,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必须知道怎么回事。我不能直接去他家找他,风险太大,万一真是他妈发现了什么,我这么贸然冲过去,只会火上浇油。我得找个稳妥的人去探探情况。
      找谁?江昊?不行,这家伙咋咋呼呼的,藏不住事。高伊?女孩子心思细,但毕竟跟他家不熟。蒋文杨?算了,指望学神去打听八卦不如指望母猪上树。想来想去,唯一可能了解情况又相对靠谱的,只有一个人——钟薛楼。他跟谢怀意初中就认识,两家好像还有点交情,他去找个借口上门,最不容易引起怀疑。
      我立刻给钟薛楼打电话。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起来,背景音有点嘈杂,好像在外面。
      “喂?”钟薛楼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楼哥!是我,商君意!”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那个……你最近……有联系谢怀意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才传来钟薛楼没什么起伏的声音:“怎么了?”
      “我……我联系不上他了好几天了!电话关机,微信也发不过去!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我急切地问。
      钟薛楼又沉默了几秒,才慢吞吞地说:“哦。他没事。”
      “没事?那怎么……”
      “他妈妈前几天急性肠胃炎,住院了。他在医院陪着,可能比较忙,手机没电或者静音了吧。”钟薛楼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波澜。
      急性肠胃炎?我愣了一下。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如果是妈妈生病住院,他在医院陪护,手机没电或者静音,联系不上,倒也说得通。
      “真的?严重吗?在哪家医院?”我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地追问。
      “不严重,观察两天就出院了。具体哪家医院我没问。”钟薛楼顿了顿,补充道,“他让我跟你们说一声,这几天可能没法玩手机,让你们别担心。”
      “哦……这样啊……”我心里那块大石头,好像落下了一半,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钟薛楼的语气太平静了,平静得有点……刻意?而且,以谢怀意的性格,就算再忙,抽空发条消息报个平安的时间总该有吧?就算手机没电,用医院电话或者钟薛楼的手机打一个也行啊?为什么非要通过钟薛楼转达?
      “楼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亲眼看到他了吗?他……还好吧?”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沉默。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长到我能听到背景里模糊的车流声和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就在我几乎要以为信号断了的时候,钟薛楼的声音才重新响起,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似乎……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停顿:“嗯。见了。他挺好的。就是照顾病人有点累。让你别瞎想。”
      “……好吧。”我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心里那点疑虑并没有完全打消,但钟薛楼都这么说了,我再追问下去,反而显得我不信任他,或者……太小题大做?“那……等他妈妈好了,麻烦你跟他说一声,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嗯。”钟薛楼应了一声,然后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我握着手机,心里七上八下的。钟薛楼的话,逻辑上挑不出什么毛病。妈妈生病,儿子陪护,合情合理。可我就是觉得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一种直觉,一种源于前世记忆和今生相处积累下来的、对谢怀意行为模式的了解,在疯狂地报警。
      暑假刚开始的那个周末午后,阳光炙热,蝉鸣聒噪。
      谢怀意坐在书桌前,刚和商君意通完那个短暂而让他心跳加速的电话(“就想听听你的声音”),脸颊的热度还没完全褪去,嘴角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极淡的笑意。他放下手机,准备继续写物理作业。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没有敲门。
      吕欣晴端着果盘走进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怀意,吃点水果,休息一下。”
      “谢谢妈。”谢怀意下意识地坐直身体,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吕欣晴把果盘放在书桌角落,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桌面上屏幕还暗着的手机,又落在儿子微微泛红的耳根上,笑意淡了些:“跟同学打电话呢?聊这么久。”
      谢怀意身体一僵,垂下眼睫,声音很低:“……嗯。问……问题目。”
      “哦?问什么题目要打那么久电话?”吕欣晴拿起一块苹果,递给他,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是……商君意吗?”
      谢怀意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接过苹果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是……是……是江昊。”
      “江昊?”吕欣晴笑了笑,眼神却锐利起来,“我怎么听着声音不太像?而且,江昊会问你题目?”
      “他……他问作业什么时候交……”谢怀意语无伦次,脸颊涨得通红。
      吕欣晴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她静静地看着儿子,看了很久。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窗外知了歇斯底里的鸣叫。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突然,吕欣晴猛地伸手,一把抓向书桌上的手机!
      谢怀意猝不及防,惊愕地睁大眼睛:“妈!”
      吕欣晴动作极快地解锁屏幕(密码她早就偷偷记下了),直接点开了微信。置顶的聊天框,备注刺眼地跳了出来——“男朋友”。
      轰——!
      像是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谢怀意脸色瞬间煞白,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下意识想去抢手机:“妈!还给我!”
      吕欣晴猛地后退一步,死死攥着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她看着屏幕上那三个字,又猛地抬头看向儿子,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被欺骗的愤怒,以及……一种深切的、近乎绝望的悲伤。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男朋友……谢怀意……你……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啊?!”
      “妈……不是……你听我解释……”谢怀意慌得语无伦次,想去拉母亲的手,却被她狠狠甩开。
      “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吕欣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歇斯底里的尖锐,“备注是‘男朋友’!商君意!是个男的!谢怀意!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啊?!”
      “我不是……我们没有……”谢怀意徒劳地辩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没有?!你以为我是傻子吗?!啊?!”吕欣晴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指着儿子,手指颤抖,“我忍了多久了?!啊?!从上次你嘴角破了!从你晚上回来身上有烟味!从你手机总是响!从你对着手机傻笑!从你草稿纸上写他的名字!我一直在忍!我想着你要期末考试了!不能影响你!我不能说!我一个字都不能说!”
      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声音破碎:“我以为你就是跟同学关系好点……我以为是我想多了……我拼命告诉自己,我儿子不是那样的人……可你……你倒好!你竟然……你竟然真的……男朋友?!谢怀意!你要不要脸?!你恶不恶心?!”
      “恶心”两个字,像两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谢怀意的心脏!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你把手机给我!我要给他打电话!我要问问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他要不要脸!勾引我儿子!”吕欣晴情绪彻底失控,哭着就要去拨号。
      “不要!妈!我求你了!不要打!”谢怀意猛地扑过去,死死抱住母亲的胳膊,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跟他没关系!你别找他!求你了!”
      “滚开!”吕欣晴用力挣扎,状若疯狂,“我要问清楚!我要问问他们商家是怎么教儿子的!”
      “妈——!”谢怀意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跪倒在地,紧紧抱着母亲的腿,浑身抖得像风中落叶,“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跟他联系了……我保证!手机给你……你别找他……求你了……妈……”
      他哭得几乎晕厥,所有的坚持、所有的隐秘的欢喜,在母亲歇斯底里的哭骂和那个“恶心”的指控下,碎成了齑粉。只剩下无边的恐惧、绝望和……自我厌弃。
      吕欣晴看着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儿子,动作僵住了。满腔的怒火和羞辱,被一种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所取代。她颓然地松开手,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板上。她看着儿子,眼泪不停地流,声音沙哑而空洞:
      “谢怀意……你太让我失望了……”
      ……
      我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心里乱成一团麻。钟薛楼的话,像一根脆弱的稻草,根本无法支撑我摇摇欲坠的理智。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我猛地坐起身,拿起手机,不死心地又拨了一次谢怀意的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提示音像最终判决。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乌云汇聚,闷雷滚滚,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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