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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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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高二七班。
谢临舟的转班手续彻底办妥，座位安排在赵嘉树前面。他正半转过身，胳膊搭在赵嘉树的课桌上，小声抱怨着什么。
“我跟你说，老刘头真是一点没变，那道地理题我就随口问了句有没有别的可能，他瞪我一眼，说‘谢临舟，你出去半年，学会抬杠了？’ 我那是抬杠吗？我那是探讨！”
赵嘉树一边抄着英语单词，一边敷衍地点头：“嗯嗯，探讨探讨。你小声点，燃哥在睡觉。”
谢临舟回头看了一眼祁燃的方向。祁燃确实趴着，但没完全睡着，额头抵着手臂，另一只手里还松松地捏着支笔，笔尖戳在摊开的物理练习册上，洇开一小团墨点。
“他还睡？昨晚干嘛去了？”谢临舟压低声音。
“不知道，”赵嘉树头也不抬，“可能又被沈止羽抓着补课了吧。”
提到沈止羽，谢临舟来了点精神，他往斜后方沈止羽的座位瞟了一眼。沈止羽坐得端正，面前摊开的是一本全英文的厚重教材，他正用铅笔在上面做着标注，侧脸沉静，完全隔绝了周围自习课特有的窸窣声响。
“这位哥，”谢临舟用气声说，“真是稳如泰山。周六早上那事儿，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魔幻。”
赵嘉树终于停下笔，也压低声音：“可不是吗！燃哥居然真爬起来听课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知道吗，周日晚上，我找燃哥打游戏，他居然说要做题！做题！你敢信？”
谢临舟挑眉：“沈止羽给他下蛊了？”
“我看像。”赵嘉树深以为然。
两人正嘀咕着，前排一个女生忽然转过身，递过来一张叠起来的纸条，小声说：“给祁燃。”
赵嘉树接过纸条：“谁给的？”
女生朝教室前门方向努努嘴，又很快转回去了。
赵嘉树和谢临舟对视一眼。赵嘉树转身，用笔帽那头戳了戳祁燃的手臂。
“燃哥，燃哥，有你的。”
祁燃动了一下，没抬头，声音闷在胳膊里：“什么东西？”
“不知道，纸条，前边传过来的。”
祁燃这才慢吞吞地直起身，脸上还带着趴久了压出的红印，眼神有点惺忪。他接过纸条，展开。
纸条不大，上面就一行字，字迹工整娟秀，一看就是女生的。
「祁燃同学，能问你一道物理题吗？放学后可以吗？关于上次月考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三小问。——三班林薇」
祁燃看着那行字，没什么表情，然后把纸条随手一团，塞进了桌肚。
“谁啊？”谢临舟问。
“不认识。”祁燃说。
“三班的林薇？”赵嘉树却像是想起了什么，“是不是那个扎高马尾，笑起来有个酒窝，成绩挺好的那个？听说她物理也不错。”
“不知道。”祁燃重新趴了回去，这次是把整张脸都埋进了胳膊里，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谢临舟摸着下巴，看看祁燃，又偷偷往后瞥了眼沈止羽。沈止羽依旧在看他那本天书，好像对这边的小插曲毫无察觉。
下课铃响了。
教室里瞬间活了过来，收拾书包的，约着去食堂或者球场的，吵吵嚷嚷。
祁燃还是趴着没动。
沈止羽合上教材，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书包。他看了一眼旁边似乎又睡着了的祁燃，伸出手指，在祁燃的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走了。”
祁燃没反应。
沈止羽又敲了两下，力道重了点。
祁燃抬起头，眉头拧着，眼里有血丝，看着沈止羽：“干嘛？”
“回家。”沈止羽说，“晚上把周六串讲对应的那三道基础题做了，我九点检查。”
祁燃盯着他，脸色不太好：“不做。”
“理由。”
“没理由，就是不想做。”
“题不难，巩固用。”沈止羽语气没什么起伏，“二十分钟就能做完。”
“我说了，不做。”祁燃声音提高了一点，带着明显的烦躁。他这几天被那些电路、公式塞得脑子发胀，现在看到物理题就想吐。
周围还没走的同学悄悄看了过来。
沈止羽看着他，没说话。镜片后的眼睛很平静，但那种平静反而让祁燃更憋闷。
就在这时，一个女生犹犹豫豫地走到了他们桌边。
“祁燃同学……”声音细细的。
祁燃和沈止羽同时转头。
是个不认识的女生，扎着高马尾，确实有个浅浅的酒窝，手里拿着本物理练习册，表情有点紧张。
“我是三班的林薇，”女生说，目光落在祁燃身上，“刚才给你传了纸条……那道题，你现在方便吗？就问一下思路，很快的。”
祁燃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看了一眼沈止羽，沈止羽已经收回了目光，继续慢条斯理地拉上书包拉链，好像这事跟他没关系。
“不方便。”祁燃转回头，对那女生说，语气硬邦邦的。
林薇愣了一下，脸上泛起一丝尴尬的红晕：“啊，不好意思，那……”
“哪道题？”旁边忽然传来沈止羽的声音。
林薇和祁燃都看向他。
沈止羽已经背好了书包，站在桌边，目光落在林薇手里的练习册上。
“上次月考物理最后一题第三问？”沈止羽问。
“是、是的。”林薇有些局促地点头，“关于那个动态电路的能量转化，参考答案的解法有点跳，我没太理解那个临界条件是怎么确定的……”
“参考答案用的是微分方程思想，简化了。对高中生不要求。你可以用功能关系和电容器的充放电特性分段讨论，虽然麻烦点，但容易理解。”
他说着，看了一眼祁燃桌上那本摊开的、一片空白的物理练习册，又看向林薇：“你要听吗？”
林薇连忙点头：“要听！麻烦你了，沈止羽同学。”
沈止羽于是重新放下书包，从里面拿出草稿本和笔，就着祁燃的桌角，开始给林薇讲题。
“首先，明确这个滑动变阻器滑片移动过程中，外电路总电阻的变化趋势，这里有一个先增后减的转折点……”
他讲题的声音不高，但条理异常清晰，步骤拆解得极为细致，比参考答案还慢，却每一步都落到实处。林薇刚开始还有点紧张，听着听着就专注起来，不时点头，提出疑问。
祁燃坐在旁边，看着沈止羽的侧脸，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在草稿纸上写下清晰的步骤和公式，听着他用那种平稳的、专业的语调给另一个女生讲解他根本不想碰的物理题。
那股烦躁感非但没有因为不用自己讲题而消失，反而像野草一样疯长起来。
他忽然想起初三那年。
他也是能给人讲物理题的。甚至讲得还不错。那时候他还挺乐意干这事，觉得把一道难题掰开了揉碎了讲明白，有点成就感。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是他爸出事前后。一切都乱了。试卷上的分数开始往下掉，听老师讲课越来越像听天书，以前觉得有意思的电路图变得面目可憎。再后来，就彻底放弃了。
反正也没人在乎。
他盯着沈止羽在草稿纸上写下的一个公式，那个公式他周六早上才在沈止羽的“翻译”下勉强弄懂。
现在沈止羽在给别人讲。
讲得耐心又细致。
祁燃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正在讲题的沈止羽和林薇都停了下来，看向他。
“讲完了没？”祁燃看着沈止羽，声音很冷。
沈止羽看着他，没说话。
林薇连忙说：“啊，快、快完了，不好意思耽误你们时间……”
“没事。”沈止羽收回目光，对林薇说，“最后一步，把这个表达式代入能量守恒式，解出这个临界电阻值，就是你想要的结果。整个过程的核心就是抓准能量转化路径和电路结构变化的对应关系。”
“我懂了！真的懂了！”林薇眼睛发亮，连连道谢，“太感谢你了沈止羽同学！”
“不客气。”沈止羽合上草稿本，重新背起书包。
林薇又看了一眼旁边脸色难看的祁燃，小声说了句“谢谢，再见”，赶紧抱着练习册走了。
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只剩下他们俩，还有前排假装收拾东西、实则竖着耳朵的赵嘉树和谢临舟。
沈止羽转向祁燃：“走吧。”
祁燃没动，他盯着沈止羽：“你挺热心啊。”
沈止羽迎上他的目光：“一道题而已。”
“是啊，一道题而已。”祁燃扯了扯嘴角，“对学霸来说，什么都简单，教谁都一样。”
沈止羽沉默了一下，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祁燃抓起自己空荡荡的书包，甩到肩上，“就是觉得，你时间挺多。有这功夫，不如多教教别人。”
他说完，转身就往教室后门走。
“祁燃。”沈止羽在他身后叫他。
祁燃脚步没停。
“那三道题，”沈止羽的声音不高，但清晰地传过来，“九点。不做可以，给我个能接受的理由。”
祁燃的背影僵了一下，然后更快地消失在门口。
沈止羽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后门。他低头，看了一眼祁燃桌上那本摊开的、几乎全新的物理练习册，伸手把它合上，摆正。
然后他才迈步离开。
前排，赵嘉树和谢临舟大气不敢出。
等沈止羽也走了，赵嘉树才小声说：“……燃哥是不是生气了？”
“废话。”谢临舟摸着下巴，“不过……他生什么气？因为那女生来找他问题，沈止羽给讲了？”
“不知道啊，”赵嘉树挠头，“以前也不是没有女生找燃哥问题，他要么不理，要么随便说两句打发了，从来没这样过。”
谢临舟想了想，忽然笑了：“有意思。看来咱们燃哥，领地意识还挺强。”
“啥意思？”
“自己想。”谢临舟拍拍他肩膀，也拎包走了。
赵嘉树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想了半天，没想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