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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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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过后时间过的飞快。
期末考试最后一场的收卷铃打响时，高二上学期的最后一页终于翻了过去。
教室里瞬间像炸开的豆荚，哗啦啦响成一片。收卷的老师用指节敲讲台，敲了四五下，“安静”喊到第三声，那锅沸水才勉强压住咕嘟声。
祁燃坐在最后一排，笔往桌上一搁，看着答题卷像潮水般从后往前退去。手边那张演算纸已经被写得透出背面的格子，密密麻麻全是物理和数学的演算痕迹。他转了转发酸的手腕，整个人往后靠进椅背里。
结束了。
旁边，沈止羽正把笔一支一支收回笔袋，放进透明文件袋的夹层。他动作不快不慢，好像刚刚过去的不是期末考，只是某节需要随堂交练习本的数学课。
“怎么样？”沈止羽转过头来。
祁燃眼皮都没抬：“就那样呗。”
“能及格么？”
“不知道。”
“数学最后那道大题，第三问的辅助线添对了吗？”
“添了。”祁燃说。其实他写了小半页，笔尖把纸都划毛了，“按你前天晚上讲的那种添法。”
“嗯。”沈止羽应了一声，没再往下问。
前排，赵嘉树已经急不可耐地扭过身子，脸上挂着一层薄薄的汗——那是考试刚结束特有的、兴奋和慌张混在一起的表情。
“燃哥！沈同学！物理最后那道电磁感应，第二问的感应电流方向，你们写的顺时针还是逆时针？”
“顺时针。”沈止羽说。
“逆时针。”祁燃同时开口。
两人对看了一眼。
赵嘉树张着嘴，卡住了：“……不一样？”
沈止羽看向祁燃：“你用的楞次定律直接判，还是右手定则？”
“右手定则。”
“题干里磁场变化率是负的，你注意符号了吗？”
祁燃眉头皱起来。他仔细往回倒，在脑子里把那道题重新铺开。
“负的？”他声音里透出迟疑。
“嗯，题目给的B-t表达式，系数是负的。”沈止羽从那叠草稿纸里抽出一张，边角上有他随手记下的关键条件，“这里。”
祁燃凑过去。草稿纸的右下角，沈止羽用细密的字迹抄了题干里的公式，旁边画了个向下的箭头，标着一个小小的“负”。
祁燃盯着那几行字，脑子里的解题步骤哗啦啦往前倒带。好像……是漏了那个负号。
“靠。”他低声骂了一句。
“那就是逆时针错了。”赵嘉树脸垮下来，“完了，我也写的逆时针……”
“不一定全扣。”沈止羽说，“如果后面的计算跟着这个方向推下去，步骤分应该还能拿一些。”
“那也得扣掉一大块……”赵嘉树哀嚎着把额头抵在椅背上。
谢临舟从前排探过半个身子：“行了赵嘉树，考都考完了。寒假怎么安排？燃哥，沈学霸，你们呢？”
“睡觉。”祁燃吐出两个字。
“学习。”沈止羽同样简短。
赵嘉树和谢临舟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跳过了沈止羽。赵嘉树转向祁燃：“燃哥，今年过年早，寒假统共没几天。谢临舟找了个新开的密室，恐怖主题，去不去？”
“再说。”祁燃不置可否。
教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都是从其他考场回来的本班同学。对答案的、骂题目刁钻的、商量假期去哪儿玩的，各种声音搅在一起。
班主任赵段敏踩着高跟鞋走进来，站上讲台，用教案本拍了拍桌子。
“安静！都回自己座位！”
嗡嗡声慢慢沉下去。所有人都转向讲台。
赵段敏的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在几个平时爱闹腾的学生脸上停了停，最后落到后排祁燃和沈止羽那边，顿了顿，移开。
“期末考试结束，高二上学期就正式结束了。”赵段敏的声音很清楚，“成绩和排名，春节前后会通过学校系统发布，自己注意查。寒假从明天开始，正月十六开学报到。假期安全须知和作业清单，班长等会儿发到班级群，自己打印，家长签字，开学交。”
底下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骚动。
“别高兴得太早。”赵段敏板起脸，“高二下学期是关键中的关键，离高考满打满算也就一年半。寒假不是给你们撒欢的！该查漏补缺的查漏补缺，该预习的预习，别等到下学期开学，魂都飞不回来！”
她说着，目光又似有若无地往后排飘了一下。
“另外，假期保持联系畅通。班委和课代表负责督促各科作业进度，我会不定期抽查。”赵段敏顿了顿，语气稍微软了些，“当然，该休息休息，该陪家人陪家人，注意安全，特别是烟花爆竹和交通安全。都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底下响起参差不齐的应答。
“行了，收拾东西吧。值日生按安排表留下打扫，其他人可以走了。”赵段敏说完，没立刻离开，而是走下讲台，朝后排走来。
祁燃正把桌上乱七八糟的草稿纸往书包里塞，余光瞥见赵段敏过来，动作停了一下。
赵段敏停在他们桌边，先看向沈止羽：“沈止羽，寒假竞赛集训的安排，教务处李老师跟你说了吧？”
“说了。”沈止羽点头，“初八开始，连十天。”
“嗯，安排好时间。虽然你降级了，但该抓的竞赛不能松。”赵段敏语气里有明显的期许，然后转向祁燃，表情严肃了些，“祁燃。”
祁燃抬起眼。
“期末考，尽力了就行。”赵段敏说。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有点生硬，但她还是说了，“寒假作业，按时完成。下学期……继续努力。”
祁燃嗯了一声。
赵段敏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看旁边的沈止羽，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拍了拍祁燃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
“走了。”她说完，转身回了讲台，开始指挥值日生干活。
祁燃看着她的背影，低头把书包拉链拉上。书包被塞得鼓鼓囊囊的，拉链有点费劲。
“走吧。”沈止羽已经背好了书包。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走廊里挤满了急着回家的学生，行李箱轮子碾过地面的声音、笑闹声、告别声，混成一片黏稠的背景音。
“祁燃！”身后传来向瑜的声音。
祁燃回头。向瑜和林诩从人群里挤过来。这两人提前交卷半小时，来一中蹲人了。
“考完了！解放了！”向瑜挥了下拳头，然后凑近祁燃，压低声音，“怎么样怎么样？有把握吗？”
“什么把握？”
“排名啊！能不能进步？”向瑜眼睛亮晶晶的，“赵老师刚才可特意去找你了，我看见了。她对你期望不小啊。”
“不知道。”祁燃实话实说。这次期末他确实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认真，但能考成什么样，心里真没底。
“肯定行！”向瑜信心十足，“你有沈学霸独家辅导呢！”她说着，朝旁边的沈止羽眨了眨眼。
沈止羽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你们寒假怎么过？”向瑜问，“我和林诩可能去趟哈尔滨，看冰雕。林诩他爸妈在那儿有个项目。”
“写作业。”沈止羽说。
“学习。”祁燃也说。
向瑜“啧”了一声：“没劲。不过也好，趁寒假好好补补。祁燃，下学期争取冲进中游啊！”
“再说吧。”祁燃没什么干劲地应道。
四个人一起下了楼，走出教学楼。冬日下午的阳光没什么温度，但很亮，照得校园里光秃秃的枝桠影子拉得老长。
门口聚集了更多学生和家长，车流缓慢。
“那我们走啦！”向瑜冲他们挥手，“寒假有空约！拜拜！”
“拜。”祁燃说。
林诩对沈止羽和祁燃点了点头，跟着向瑜朝二中方向走去。
沈止羽看向祁燃：“你回家？”
“嗯。”
“我跟你一起走一段。”
祁燃没反对。两人沿着熟悉的街道往祁燃家的方向走。考完试的午后，街上比平时热闹些，很多学生三五成群，叽叽喳喳讨论着假期计划。
走了一段，沈止羽忽然开口：“寒假作业，我晚点把重点划出来发你。有些题不用全做。”
祁燃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划？”
“今晚。”
“你不是要准备竞赛集训？”
“不冲突。”沈止羽说，“还有，寒假期间，每周二、四、六晚上，我会抽时间在线。你有问题可以直接问。”
祁燃脚步顿了顿：“……你不用这样。”
“哪样？”
“好像……把我当任务一样。”祁燃说，“寒假了，你也该休息。”
沈止羽侧过头看他：“我不觉得是任务。”
“那是什么？”
沈止羽沉默了几秒，目光看向前方川流不息的街口。
“是习惯。”他说。
祁燃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没再说话。
又走了一段，快到分岔路口了。沈止羽家要继续直走，祁燃要拐进旁边的小路。
“就这儿吧。”祁燃停下脚步。
沈止羽也停了下来。
两人站在人行道的梧桐树下。树干光秃秃的，影子斜斜地投在地上。
“寒假……”沈止羽开口，顿了顿，“别老是睡觉。”
“知道了。”
“也别总去网吧。”
“……嗯。”
“有事打电话。”
“能有什么事。”
“万一有。”沈止羽语气坚持。
祁燃看了他一眼，妥协：“行。”
沈止羽似乎满意了，点了点头。他从书包侧袋里拿出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递给祁燃。
“什么？”祁燃没接。
“物理和数学的寒假专题练习，我整理的。”沈止羽说，“不多，一共三十页。开学前做完就行。”
祁燃盯着那个文件袋，没动。
“拿着。”沈止羽把文件袋往前递了递。
祁燃最终还是接了过来。文件袋不重，但捏在手里有种沉甸甸的实在感。
“我走了。”沈止羽说。
“嗯。”
沈止羽转身，朝直走的方向迈步。走了几步，又回头。
“祁燃。”
祁燃抬头看他。
“新年快乐。”沈止羽说。
祁燃愣了一下。离春节还有差不多半个月。
“……还没到。”
“提前说。”沈止羽看着他，“怕到时候忘了。”
祁燃握着文件袋的手指紧了紧。
“……你也是。”他说，“新年快乐。”
沈止羽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弯了一下，然后转回头，汇入人行道上的人流，渐渐走远。
祁燃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前方路口，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牛皮纸袋。
他拆开封口的线，往里看了一眼。
最上面一页是手写的目录，字迹是沈止羽的，工整清晰。下面是打印的习题，但页边空白处有很多手写的注解和提示，密密麻麻。
他翻到最后一页，右下角有个很小的日期。
「2018.1.26」
还有一行更小的字：
「别扔。做完。」
祁燃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然后把文件袋重新封好，塞进书包。
他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冬天的风刮在脸上，有点干冷。
但他书包里的那个牛皮纸袋，好像带着一点不一样的温度。
口袋里手机震了一下。他拿出来看。
是沈止羽发来的微信。
「到家说一声。」
祁燃手指在屏幕上悬了一会儿，回了一个字。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