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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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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余，醒啦？奶奶做了早饭，你过来吃一点，看看合不合胃口？”
余舟从洗手间出来就听见厨房传来奶奶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愉悦的语气，一下也感染了他。
“我听林渡说你每天早上很早就要出门上班，特意先给你做了一份早餐，快来尝尝看奶奶的手艺。”
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鸡蛋灌饼和红豆粥，余舟有些恍惚，他都快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吃过这么传统的中式早餐了。
上高中的时候，他住在外婆家，外婆也常常给他做。
“奶奶,您来榆城是客人，现在反而还要起这么早给我做早饭......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小余，你说这话可是见外了，奶奶昨天还说了，要认你做孙孙呢，”奶奶佯装生气，接着立马又展开笑颜，“我在乡下一个人住的时候起得更早呢，每天要早起喂鸡、施肥，然后和邻居几个打太极、练剑。这个时间对于我来说正好。不说了......你快过来尝尝味道，好不好吃？”
余舟只能依言坐下，灌饼刚塞进嘴里，他就忍不住连连称赞，“奶奶，味道特别好！”
“好吃就好，好吃就好，好吃就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上班。”奶奶看着余舟大快朵颐的样子，脸上是掩不住的满足的笑容。
这天，余舟第一次带着圆滚滚的肚子出门送单。
"小懒虫，人家余舟都出门上班了，你还不起床？"奶奶走到房间门口喊林渡起床。
林渡伸了个懒腰，悠悠转醒。
不怪他贪睡，昨晚睡得实在太好。
他依稀记得做了个好梦。
“奶奶，咱们今天去商场，我带您买几件衣服。”林渡打着哈欠走出来。
“不买不买，你每个月都给我寄衣服，还不够哪？你都不知道，村里那些和我一起打太极的朋友有多羡慕我，他们都知道我们家乖孙可出息了！”
“咱们就去逛逛呗，奶奶你还没逛过榆城的百货大楼，就算不买，咱们看看也行呀！”林渡一边刷牙一遍劝说。
“乖孙，奶奶这次来榆城，其实最想做的是想陪你去趟医院复查。你的病，奶奶一直放心不下。”奶奶的声音再没有了在余舟面前表现出来的轻松自然，只剩下化不开的担忧，“乖，你的病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了？能不能告诉奶奶？”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
林渡吐掉嘴里的牙膏沫，往脸上泼了两捧清水才缓缓开口，“奶奶，你放心，我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医院复查的，靶向药也一直在吃，病情控制得很好。”
林渡在15岁那年确诊了脑癌。
伴随着脑瘤压迫到视神经，他被无情地剥夺了看见世界的权利。
唯一幸运的是，这是一颗低度恶性肿瘤，所以在当时拿不出高昂的手术费的情况下，他能够靠着靶向药缓解病情。
这也是医生的建议，他需要一段时间的控制治疗，缩小肿瘤，把身体的一切数值调整到最适合手术的状态。
来榆城是他思考了三个晚上做出的决定。
榆城那么大，有那么多机会，他想赚足够多的钱，想看最好的医生。
他想看见奶奶的脸，想看见村里的小河，想看见秋天金黄的麦田，想看见榆城的大雪和美丽的丹顶鹤。
他太想用眼睛看清这个世界。
奶奶叹了口气，没有坚持。
她最了解林渡，这个聪明又执拗的小孩。
六岁那年，他的父母因为车祸去世。
小小的一个男娃娃，就只剩下她这个老太婆一个亲人。
他很争气，从小成绩就好，在生病前几乎包揽了学校大大小小所有奖项。
生病后，他不愿意让她承担每个月高昂的医药费用，下定决心辍学来榆城工作。
那是她最珍视的宝贝孙孙，年纪这么小，又看不见，她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一个人呢？
可林渡有了自己的想法后，谁也拦不住。
他在她的手机里留下一段五分钟的录音，拿着几百块生活费，毅然决然踏上北上的火车。
她甚至没办法想象，当时林渡刚瞎了眼睛，是怎么平安到达榆城的。
奶奶抹了抹眼睛，咳嗽了两声才开口，“乖孙，不要嫌奶奶唠叨，一定要经常去医院检查。如果时机成熟了，就赶紧做手术......这几年，奶奶也攒下一点钱，不多，就几万块，奶奶都给你手术留着。奶奶就是怕你的身体......”
“奶奶......”林渡的眼睛有点湿润，“我自己能存钱，您不用担心我，我一定会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我以后还要回村里陪着你，帮您干农活呢！”他握住奶奶的手舍不得放开。
来到榆城这么多年，奶奶也始终是他唯一的牵挂。
“好，奶奶相信你。咱们不说这些了，你赶紧吃早饭。”奶奶把保温着的灌饼递到林渡手里，“那今天奶奶还是听你安排好不好？你刚刚说要去什么楼？”
“百货大楼！”
“好，咱们就去逛逛这个百货大楼！”
不知是不是吃了早餐的缘故，余舟感觉自己早上特别有劲，爬楼梯的速度都比平常快一些。
丁然的电话就是在他下楼时打来的。
“喂？余哥？”
“丁然？怎么了？”
“余哥，你还记得上次请你帮的那个小忙么？”
余舟仔细回忆了一下，“你说陆陌沉？我差点忘了......这样，我等会就联系一下，看看他什么时候方便，能确定下来我立马联系你。”
“好的好的，余哥，真是谢谢你。”
“小事儿，和我客气什么。还有事么？没有的话，我先挂啦，我现在手里还有单子要跑......”
“还有一件事，余哥，如果能成功把他约出来的话，你能不能一起来？主要是我，我没和他打过交道，心里没底。”
“可以啊，我脸皮厚，跟着去蹭顿饭也挺好。”余舟笑了笑。
“千万别这么说，余哥，我领导知道你离职的消息都想把你挖过来呢，你重新回这一行是迟早的事。你一起去，相当于我请了个外援，是我占便宜。这件事完了之后，我再请你吃大餐。”
“行，到时候可不会和你客气。”
电话挂断后，余舟便给陆陌沉发了条信息。
他和陆陌沉也是因为一个项目认识，当时他们公司承办了市政府的一个旧城区改造科技园的项目。
他作为项目负责人前期要与环境局协调沟通的事情很多。
彼时陆陌沉还是一个副科长，但工作表现已经十分出色。
这人是只真狐狸，表面跟你已经称兄道弟，让你放松警惕。
结果到了真正签合同的时候，立马换上一副铁面无私的面孔，所有的规章细节，都要坚持到做到极致。
不过也正是他这种追求完美的态度，水云乡科技园最后建设得十分出色。不仅成了市里的标杆，也成了他职业生涯的得意之作。
丁然想从他这里钻空子，难如登天。
他虽这么想着，但是答应过的事情还是会做到。
陆陌沉没忸怩，爽快地答应吃顿饭。
丁然很快订好位置，在一家高档的中餐厅。
晚上林渡带着奶奶回家，一进门就感受到空气中有种不太熟悉的湿润感。
“小余，在熨衣服啊？”奶奶先一步开了口。
“啊，是啊，这些衣服好久没穿了，拿出来熨一下。”
“这衣服价格不便宜吧？版型、剪裁都没话说。你人这么高，穿上肯定特别好看。”奶奶打量了一下挂烫机上的西服，“我来帮你吧，我来，我来。”
余舟没辙，奶奶已经从他手里拿走了熨斗，他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眼光瞟到一旁的林渡，余舟有点疑惑，难道喜欢做家务也是基因，会遗传？
林渡自然看不见奶奶说的衣服有多好看，不过他知道，余舟从搬进这个房子之后就没有熨过衣服，所以这件衣服一定很特别，或者说......
“余哥，你要去什么特别的场合吗？”还需要特意熨烫衣服？
“没有，就是要和之前的一个合作伙伴一起吃顿饭。高档餐厅嘛，总要稍微注意点形象。”
林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高档餐厅，原来这就是余舟以前的生活啊。
“我先去洗澡了。”林渡交代了一句，便起身去了浴室。
余舟感觉有点林渡不对劲，“奶奶，林渡怎么了？”
奶奶专心地熨着余舟的西服，自然没看见林渡的表情，只当他是太累了，“他今天领着我又在榆城逛了好些地方，估计是累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哦。”余舟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里面已经传出水声。
一切正常，他收回了视线。
“小余啊，我后天可能就准备回家了。”奶奶突然说道。
“嗯？”余舟有些吃惊，“林渡不是说您要在这里住一个星期吗？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是不适应榆城吗？”
西服已经被熨烫得平整妥帖，奶奶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轻轻叹了一声气，“我待在这里，林渡每天就要陪着我四处去逛、去玩儿，耽误自己上班不说，花销也不小。”
提到“上班”，余舟又不可避免地想到林渡的那些谎言。
只是他不知道，奶奶是否也知道这些。
“奶奶，如果是因为钱的话，您不用担心，林渡完全有这个能力的，您可以相信他。”
奶奶欣慰地笑了笑，“我当然相信他，他在我心里，一直是最棒的孙孙。”
余舟抿了抿唇，沉默着没说话。
“我这次来其实就想看看他好不好，看到他好，我就放心了。而且，你这个室友，我瞅着也很靠谱啊。有你看着他，我能安安心心地回老家了。”
奶奶迅速往卫生间看了一眼，随后压低声音继续道：“我离开家这几天，我的地都没人去看看，小鸡小鸭小狗只能托邻居喂……其实我也不放心，还是得回去自己看着。林渡他总怕我累，所以我没告诉他，这是我俩的秘密。”
奶奶竖起食指在唇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看着奶奶老顽童一般的神情，余舟也无奈地笑了，“那您可一定要注意身体啊，这些事当成娱乐就行，千万不能过劳。”
“放心放心，我心里有数，时间不早了，你也赶紧去休息吧。”
这一夜，余舟先林渡一步上床。
本以为会睡得轻松些，然而却并非如此。
和前一夜一模一样的情景，再次复刻。
余舟翻了个身，心里无奈地想，或许奶奶早点回家，也是件好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