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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迂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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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欧典咖啡出来,天已经黑了,王建业让小陶先回局里,他要回一趟家。
衣服被泼了咖啡要换,李慧敏说的和儿子平等地谈一谈,他也想试试。
可王建业一进家门,王斌就躲着他——两个月了,王斌一直这样,一句话都不肯和父亲说。
王建业大家长当惯了,有点拉不下这个脸,就找了个借口,把录音笔交给妻子,说:“夏夜妈妈是我现在这个案子的嫌疑人,你帮我去跟王斌套个话,看看他知道些什么。”
他教了妻子几句话术,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想听听王斌对夏夜、对 “爱情” 到底是怎么想的。
结果让他挺意外。王斌没说什么暧昧的话,只反复说 “夏夜很努力”、“我想帮她”、“跟她在一起我变好了”。不滑头、不油腻,只有真诚的心疼和欣赏。
妻子拿着录音笔从房间出来,一脸埋怨地把笔塞给王建业:“以后这种事自己来,看孩子把我恨的!”
王建业笑嘻嘻地哄了她几句,心里却松了口气。他办了这么多年案子,见多了扭曲的感情,知道什么样的 “喜欢” 是错的。
可王斌对夏夜的感情,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没什么不好。
“是不是问到线索了?看你这么高兴。”妻子问。
“没有” ,王建业摇摇头,眼里带着点笑意,“就是觉得这小子长大了,有点欣慰。”
“知道就好!以后别总对他臭着脸!”妻子学着他平时的样子,板起脸又立刻笑了,“记得跟他好好说话,放尊重一点!”
“遵命!”王建业笔挺地给妻子敬了个军礼。
他们年轻的时候总这么开玩笑,二十多年过去,这份情趣还在。王建业忽然想:要是王斌以后真能和夏夜在一起,到了他这个年纪,感情说不定比他们还瓷实。
可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更觉得夏夜应该转学了。
李慧敏完全是把夏夜当一个成人来看,就算张宇死了,李慧敏的生活重心也未必会放在女儿身上。刚才王斌的一番话,让王建业也有些心疼这个姑娘,距离高考还有一年半,在一个管理严格的寄宿学校,夏夜至少还能有集体生活,不然,后面的学习压力越来越大,他真怕这小姑娘心理会出问题。
他花了点时间和老婆商量了一下,说了他的想法:说服李慧敏同意夏夜转学,对王斌也不一刀切了,可以每个月在大人的陪同下安排一次他们见面。
老婆也表示赞成,觉得可以大大缓解家里的矛盾,迫不及待地就要王建业去操办。王建业说,等过两天,先忙完手头的案子。
晚上9点多,小陶突然打来电话,说“小如”找到了!
王建业正在沙发上打盹,立刻来了精神,算算时间,还能亲自去走访一趟。他让小陶赶紧来接他,路上,小陶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李可如,28 岁,三年前跟张宇处过对象,最近刚结婚,丈夫叫周振超,也是 28 岁,长相黑瘦,跟李慧敏店里的员工描述一致。”
王建业翻着资料,指尖停在两人的照片上,看着眼熟,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王队,你看他们结婚领证的日期。”小陶提醒道。
王建业低头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2009年11月 22日,正好是张宇失踪的第二天!
王建业心里的预感越来越强:这对夫妻,一定和案子有关!
周振超家在郊区的农村宅基地,离市区有四十多分钟车程。李可如是城里的姑娘,父母做点小生意,嫁给周振超,算是 “下嫁”了。
王建业和小陶赶到时快 10 点了,本来以为会碰钉子,没想到周振超特别热情,老远就迎了上来,忙前忙后地泡茶倒水,一看就是平时干惯了家务的人。
李可如坐在沙发上,整个人蜷缩着,双眼无神,脸色苍白得像纸。满屋子的红色囍字贴在墙上,衬得她格外病态。
王建业盯着周振超夫妻看了半天。那股熟悉感越来越强,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阿超”,等周振超坐下,李可如立刻挽住他的手,紧紧贴过去,声音发颤,“这么晚了,两位警官找我们有事吗?”
周振超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像哄小孩:“张宇出事了。”
“他怎么了?”
“他……”周振超看了眼王建业和小陶,叹了口气,“他死了。”
李可如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满是不敢相信,可没过几秒,她又缩成了一团,双手抱着胳膊,浑身开始发抖。
“阿超,我怕……今晚又要做噩梦了。”
周振超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过了一会儿,周振超抬起头,对着王建业和小陶使了个眼色,示意 “不方便在这里谈”。
王建业和小陶假装把车开走,然后又步行折返,站在周振超家楼下吹了半小时北风,人都快冻傻了,周振超才从里屋出来。
“不好意思,才把媳妇儿哄睡着”,周振超一边说,一边殷勤地递上两支烟,给两位警官点上,“警官同志有什么就快问吧,我媳妇儿睡得浅,估计不到10分钟就该醒了,我得上去陪她。”
时间紧张,小陶打算直入主题:“11月21号那天……”
王建业摆了摆手,没让小陶说下去,他打算顺着周振超的话接着聊。
“你媳妇儿怎么了?看着精神状态不太好啊。”
“得过抑郁症,现在已经好多了。”
“哟,得了抑郁症是挺麻烦的,得一直吃药吧?还都是处方药?”
周振超没有否认,他点点头。
张宇在家里无故失踪,现场也没留下搏斗的痕迹,王建业一直认定张宇是被药物控制了。而治疗抑郁症的镇静类药物,如曲挫酮等处方药,正好又对得上李可如失眠焦虑的症状。周振超夫妇的嫌疑在王建业心里又多了几分。
“那等我们聊完了你就快上去吧,是得好好陪着她”,王建业忽然话锋一转,“我听说,有种抑郁症是天生的,遗传的;还有一种是受了刺激,后天的,你媳妇儿是哪种?”
周振超沉默了。
“怪我”,王建业怕打草惊蛇,一脸抱歉地说:“来得太着急了,这些功课我们应该提前做好的,就是和医院打个电话的事儿,没考虑到家属情绪,不好意思啊。”
王建业弦外之音很明显,你不说,我们也能查到。当然,他更希望周振超能开口,这样,才能撬动更多有用的线索。
周振超上套了,刚才他只给两个警官递了烟,自己没抽,这会儿,他从兜里摸出一根,点上,然后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
“后天的。”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