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唯一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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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杯壁相撞发出的清脆声响。暖黄的灯光下，食物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面容，营造出一种放松又略带慵懒的氛围。
临近期中考试的前一周，总是闲不住的向楠又把人叫出来了。今天许驿晟家里有事，缺席了这次小聚，于是饭桌旁就只剩下他们三个。
“好像回归最开始的阵容了。”洛雨笙今天没戴眼镜，微微眯着眼看着烤盘上滋啦作响的肉片，很自然地使唤起旁边的人，“向楠，把那边那盘牛肉拿过来，一片片铺上，别堆在一起。”
“得令！”向楠应得爽快，动作麻利地执行，指尖偶尔蹭过洛雨笙的手背。
周诺仪看着烤盘上逐渐蜷曲变色的牛肉，感觉那甜丝丝的果酒似乎格外顺口，不知不觉又灌下去半杯，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短暂的清醒，随即又被升腾的酒意覆盖。“这个酒甜甜的，”他舔了舔嘴唇，“还挺解渴的。”
“你别老跟向楠混，”洛雨笙端起面前的白开水抿了一口，声音平稳无波，“小心他过几天把抽烟喝酒烫头……哦，烫头不算，反正不良嗜好全教给你。”
“你还是这么损向楠啊……”周诺仪笑着，又给自己的杯子添了一点，酒液在杯壁挂出浅浅的痕。
“唉……我和笙猫可是好几个月没见了。”向楠毫不在意洛雨笙的吐槽，手臂很随意地搭在洛雨笙身后的椅背上，是个近乎环抱的姿势。他们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同学，这种互相拆台又亲密无间的模式早已深入骨髓。
洛雨笙这次没反驳那个略显亲昵的绰号，只是侧过头，用食指在向楠裸露的小臂上轻轻敲了一下，力道不重，却带着某种提醒的意味：“少喝点，不然半夜胃疼又该哼唧了。”
“知道了知道了，哪有那么严重。”向楠说着，觉得有些热，便脱下了自己的牛仔外套，顺手递给洛雨笙，“有点热，帮忙拿着……或者叠一下？”
洛雨笙接过，看了看自己身上单薄的衬衫：“我有点冷，最近好像感冒了。”他抬眼看向向楠，语气里带着一丝很少外露的询问，“能穿吗？”
“穿就行了，这还要问？”向楠挑眉，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语调里满是熟稔的调侃，“以前抢我衣服穿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有礼貌啊，洛小笙同学？”
“……滚。”洛雨笙耳尖微不可察地红了一点，迅速套上那件外套。明明两人身高相仿，但向楠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还是显得宽松，袖口长出一截，半掩着手背，拉链如果拉到顶，估计能遮住他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
烤盘上的肉渐渐散发出焦香，向楠负责翻烤，洛雨笙则默默将烤好的、火候正好的部分夹到向楠和周诺仪的碟子里。周诺仪道了谢，有些出神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蘸料。
“感觉你心不在焉的？”洛雨笙清冷的声音响起，目光似乎落在周诺仪身上，“今天都没怎么说话。”
周诺仪给一块牛肉翻了个面，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冲自己说的。“没有啊，”他矢口否认，视线落在“滋滋”冒油的烤盘上，“就是有点……放空。对了，你为什么不喝酒啊？就喝水。”
“为了防止某人，”洛雨笙瞥了向楠一眼，“一杯倒，还吵着不肯回家，撒酒疯。”
“放屁，你就损我吧洛雨笙，你看我……”向楠下意识想反驳，话说到一半才想起周诺仪还在对面，硬生生拐了个弯，语气变得正经了些，“咳……那个，他酒精过敏，不能喝。”
周诺仪“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酒意混着饱腹感一阵阵上涌，周诺仪觉得视线开始有些飘忽。“我有点醉了，先上趟厕所……”他扶着桌子站起来，脚步略显虚浮。
眼前的世界像是蒙上了一层晃动的毛玻璃，轮廓模糊，光影扭曲，很像小时候拼命转完圈后试图走直线的感觉。刚才酒精带来的短暂愉悦和暖意正在快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从胃里翻上来的、挥之不去的眩晕感，太阳穴也一跳一跳地发紧。
他用冷水反复扑脸，冰凉的水珠暂时压下了脸上的燥热，但脑子里的混沌并未减轻多少。撑着洗手台，他看着镜中面色泛红、眼神迷茫的自己，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闯了进来——突然有点想许驿晟。
要是他在就好了。可以抱怨这酒有点上头，可以理所当然地把一半重量靠在他身上，甚至可以借着酒劲耍赖，让他背自己一段路。许驿晟的背不算特别宽阔，但趴上去感觉很踏实，体温透过衣料传过来，温暖而稳定；他走路步调也很稳，不会让人感到颠簸不适……
停！周诺仪用力甩了甩头，水珠四溅。振作起来啊周诺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依赖一个人了？还是个男生！
他扯过纸巾胡乱擦了擦脸和手，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回走。靠近他们座位那片被半高隔断围出的区域时，一阵压低的、不同于店内背景音的动静让他下意识放缓了脚步。
“……他醉了，去厕所了，有一会儿才能回来……”是向楠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许多，带着明显的醉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黏腻。
“那也不行。”洛雨笙的语调依旧保持着那份特有的冷淡和从容，但仔细听，似乎比平时急促了一丝，“让服务员或者别的客人看到，像什么样子？小向同学，你注意点场合。”
“别废话……”向楠的声音更近了，仿佛贴着人耳朵在说，“到底亲不亲？”
“亲不亲？” 这三个字像一道细小的电流，倏地窜过周诺仪的脊背，让他本就晕眩的大脑“嗡”地一声。向楠和洛雨笙……他们也是？不，他们竟然是一对吗？！这个认知让他瞬间僵在原地，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你好烦……别咬我耳朵，向楠。”洛雨笙的声音传来，气息明显不稳，带着急促的轻喘，“你分清楚一点……这什么地方……”
“可我醉了……难受，”向楠把尾音拖得很长，像是在撒娇，又像是无理取闹，“就一下……求求你了，笙猫……”
接着，是短暂的寂静，然后隔着那层并不十分隔音的屏障，周诺仪听到了些许细微的、令人脸热的声音——略显凌乱的呼吸交错，衣料窸窣摩擦，以及……极为短暂的吮吻声。
“原来……可以这样吗？” 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被酒精浸泡的脑海里骤然漾开一圈圈混乱而汹涌的涟漪。震惊、恍然、一丝莫名的羡慕，还有偷听带来的强烈心虚瞬间攫住了他。
周诺仪脸颊发烫，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踉跄地冲下楼。冷风一吹，稍微清醒了点，他摸出手机，给洛雨笙发了条消息：
诺：我晕的厉害，先回了[哭]
诺：下次我买单。
过了好几分钟，手机才震动一下，洛雨笙回了一个简单的“OK”表情包。
现在……去哪儿？夜风卷走了身上最后一点烤肉店的暖意，酒精的威力在空旷的街头似乎更加肆无忌惮。
周诺仪只觉得脑子里像塞满了棉花，混沌一片，连回家的路该怎么走都有些模糊了。
他凭着残存的印象和本能迈步，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不知走了多久，当他再抬头辨认周围建筑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晃晃悠悠地走到了离许驿晟家只差两个路口的地方。
红灯亮着，倒计时还有四十多秒，倒数的数字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周诺仪愣愣地站在人行道边缘，冷风吹得他缩了缩脖子，脑袋里两个念头在打架：过去？还是不过去？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许驿晟很可能已经睡了。这么晚去打扰，好像不太好。但是……他现在晕乎乎的，就算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明天也可以推给“醉酒”，一句“我喝断片了”或许就能糊弄过去。
喜欢……
……许驿晟。
这个一直藏在心底最深处、不敢轻易触碰的念头，在酒精的催化下变得无比清晰而大胆。好像……是个表白的好机会？一个危险又充满诱惑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被这个想法驱使着，穿过了马路，凭着记忆摸到了许驿晟家楼下。
站在单元门前，夜风穿过楼间，带来刺骨的寒意。他仰头看着楼上零星亮着的窗户，努力回想：“7号楼1单元……是几零几来着？” 酒精严重干扰了他的记忆。他搓了搓冰凉的手，喃喃自语：“要不先进楼道里……好冷啊……”
“大半夜的，在这说什么梦话？” 一个清冷中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极近的地方传来。
周诺仪浑身一激灵，差点跳起来。不是吧？喝醉了……还能出现这么逼真的幻听？难道真是自己在梦游？
“周诺仪。”那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更清晰了，伴随着极轻的脚步声，似乎离他更近了些。
周诺仪几乎是瞬间放弃了脑子里那些弯弯绕绕，下意识地转过身，心虚地不敢看来人，盯着地面结结巴巴道：“我……我来……锻炼。”
“嗤。”许驿晟极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带着点揶揄，“冻得话都说不利索，嘴唇都快紫了，锻什么炼？抗寒训练？”
被他一语戳破，周诺仪脸上更热，嘴上却还不肯服软：“这不是……刚准备开始夜跑嘛！”
许驿晟笑声更明显了些，在空旷的楼道口带出一点回音：“不是在那儿梦游啊？”
“没有没有……没有在梦游！”周诺仪猛地抬起头，大声反驳，仿佛声音越大就越有底气似的，但因为醉酒，发音有些含糊，反而显得没什么说服力。
“哦，不是就好。”许驿晟似乎叹了口气，伸出手，指尖在他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顶很轻地碰触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转过来，看着我。”
周诺仪眨了眨眼，乖乖照做，转了个身正对着许驿晟。楼道里感应灯的光线有些昏暗，勾勒出许驿晟清晰的下颌线和挺直的鼻梁，他穿着居家的宽松卫衣，手中还提着点什么。
“你要背我吗？”周诺仪思维跳跃，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看来是真的有点不清醒。”许驿晟无奈地摇了摇头，吐槽道。
“我没有！”周诺仪抗议。
“嗯，证明给我看。”许驿晟好整以暇地把手插进卫衣口袋，微微歪头看着他，像是在观察什么有趣的事物。
“那个……”周诺仪再次用力眨了眨眼，试图让视线聚焦。他看着许驿晟模糊却又熟悉的脸庞，闷闷地问，声音含混不清，“用……用什么证明？”
“你是谁？”许驿晟抛出第一个问题，语气平静。
周诺仪盯着他看了好几秒，眼神迷茫，随后垂下头，很认真地思考起来。过了足有七八秒，他才用很小的、近乎气音的声音说：“我是……诺诺。”
“再想想呢？”许驿晟耐心地引导，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柔和。
周诺仪皱起眉，更加努力地思索，然后不太确定地、用更小的声音补充道：“我是你的……天使。”说完，他自己似乎都觉得有些羞耻，耳朵尖悄悄红了。
许驿晟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继续问：“那我是谁？”
这一次，周诺仪没有立刻回答。他低下头，目光游离地看着两人脚边冰冷的地板砖，不敢去看许驿晟的眼睛，声音里带着醉酒特有的直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是……不想做朋友的朋友。”
这回轮到许驿晟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什么？”
“不想做……普通朋友。”周诺仪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大了点，却更显执拗，仿佛在强调某个很重要的点。
“嗯，”许驿晟顿了顿，顺着他的话说，“不是普通朋友。你说过的，我们是最好的……”
“不要不要不要……”周诺仪突然打断他，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般固执地摇头，语气里带着点醉后的任性，“不要最好的……要最特殊的！唯一的！”
“哦，”许驿晟似乎终于忍不住，嘴角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又很快压下，顺着他的话说，“那……特殊朋友？”
“特殊朋友也可以有好多，”周诺仪的逻辑在酒精作用下变得简单又直接，他执着于那个“唯一性”，眉头拧着，声音低了下去，显得有些失落，“我就要最特殊的……只有我一个的那种。”
许驿晟看着他被酒意熏得泛红的脸颊和那双因为执念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沉默了片刻。
夜风穿过，带着寒意。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可你想要的那种关系，理论上，如果想要的话，确实也可以有很多。”
也可以有很多……
周诺仪几乎没什么思考能力，此刻完全被许驿晟的话语牵引着走。听到这个回答，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席卷了他，甚至压过了酒精带来的眩晕。
他慢慢垂下头，无意识地抿紧了嘴唇。
许驿晟将他所有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那双总是显得冷静自持的眼眸里，终于有什么东西柔软地化开。
他上前半步，拉近了两人之间本就不到一米的距离，微微低下头，看着周诺仪低垂的头，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清晰而缓慢地说道：
“不过，如果你真的想，”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带着某种坚定的承诺，轻易穿透了夜晚的微寒和周诺仪脑海中的迷雾。
“你可以成为我唯一的。”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唯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