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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有触手的海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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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12亿年过去了,我全然不知。作为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单细胞生物,我的知觉是有些迟钝。
不过,这么漫长的岁月,对周围的变化,我还是有些知觉的。
我的子孙越来越多,它们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大成就可能就是繁殖,口语化一点,便是“生孩子”。
这也许是它们最大的快乐。只是,它们繁殖的大都是一些没脑子的蠢货——有些不光愚昧,还不长耳朵。
我不止一次地告诫它们,我们生活的温泉口向下,是海洋,那里才是我们的家园,向上,是陆地,那里到处奔流着从地底下喷涌出来的火舌,把周围的海水都煮沸腾了,千万别靠近,否则,会死得很难看。
可是,它们总有些家伙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偷偷溜过去要洗什么桑拿,结果被煮成了一锅粥。
它们不听我的,自然有它们的道理——认为我这样一个在过去十多亿年间毫无变化的单细胞“小不点”,能有多大见识?
的确,与我相比,它们很多家伙早已经摆脱了单细胞的结构,形体结构变得更大更复杂,甚至还可以在海水里自由地玩“花样游泳”。
可是,在我看来,它们依然不过是一群没脑子的浮游生物。
有了前车之鉴,我这些没脑子的子孙们开始朝大海的深远处浮游泅渡。
正所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虽然这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是鱼,什么时鸟,也不知道它们将来会成为我高级进化的子孙,但是黄绿色的大海的确成为那些没脑子的浮游生物们自由驰骋的乐园。
它们在那里繁衍生息,遇到快乐的事,或者看到新鲜的事物,甚或是身体上低级的快感,它们都会把脑袋插进海水里,然后朝天空里吐出一个欢乐的气泡。这大约是我的浮游子孙们为地球做出的最伟大的功绩了。
可别小看了这些小小的气泡,它们在天空里汇聚,形成了厚厚的氧气层。
后来,海水里多了一些藻类植物,严格意义上来说,它们也是我的子孙,只是这些家伙都是闷葫芦,从来不说话,也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天生的哑巴。
我不太喜欢它们,不仅是你跟它们说话等于对牛弹琴,还在于它们除了繁殖,就是躺在海水里吐泡泡。
这在后来的人类那里,被称为“大氧化事件”。
其实,我早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便告诫说:“你们能不能消停会儿,天天这样吐气泡,烦不烦哪!”
“老顽固!一边去!”那些浮游的家伙都用看待古董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唉,没有听我的,它们依旧我行我素。在以后漫长的数亿年里,这些家伙除了吐气泡,就是拼命地繁殖,实在无聊得很。
关键是它们的生殖能力太强大,当时间来到6亿年前的时候,海面上已经拥挤不堪了!
作为一个单细胞的“小不点”,我可挤不过周围这些四肢发达却没脑子的家伙。
我朝深海处潜了潜。
在深水处,那些没脑子的家伙也不少,而且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想想当初,我生下“小小不点”“小小不点二号”它们的时候,心里还在感慨万千:经过32亿年的繁衍生息,我的家族居然这样庞大了吗!
可是,我的“小小不点”“小小不点二号”们都在哪里呢?自从数亿年前,它们被一阵猛烈的海风吹散,我就再也没有见到它们了。
说实在的,我有些想念它们,尽管它们的头脑比周围的这些家伙都简单,可是,我还是很想念它们。6亿年后的中国人说,这就叫做“母不嫌子丑”吧。
正当我沉浸在对“小小不点”们的思念当中时,一只从海底伸出来的触手钩住了我。
远远望去,那家伙就像一个色彩斑斓的圆盘,底部似乎附着在海底的岩石上,周围还有许多五颜六色跟它一个模样的同伙。它们的边缘都呈波浪状,细腻而柔软,仿佛是被海水轻轻抚摸过的绸布。
当被它的触手钩近了,我才发现这些家伙的身体表面布满了细小的触手,这些触手细长而又柔软,随着海水的流动轻轻摇曳,像舞动的丝带一样。
“你是谁呀?”我禁不住好奇地问。
“我是海葵。”那家伙说。
“我不认识你。”我的确不认识它,还有它周围的同伙。
“可我认识你。”那只海葵语带嘲讽地说,“你不就是那个经过38亿年还没长大的小不点吗?”
“不是长不大,而是我不想进化。”我反驳道。
“一个意思!”海葵有些不耐烦地说。
“你钩引我干什么?”
“什么勾引?瞧你的熊样,用错词了吧!”
我把它抓我的触手掀给他看:“这不是钩引是什么?”
“少废话!”这海葵倒是不藏着掖着,“我抓你来就是要吃了你!”
“我和你无冤无仇。”我和它攀亲戚,指望它能放过我,“从进化论上来说,我还是你的远祖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它直言不讳地说,“你别怪我,我太饿了!”
不怪是不可能的——这个目无尊长、欺小凌弱的家伙,居然要把它的祖宗当饭吃了,实在是混账!
不过,我更多地是替它难过:“我这么小,可没啥吃头哪。”
“蚊子虽小也是肉嘛!”这混账的海葵倒是见多识广,还知道蚊子。我不禁对它产生好感了。
“吃吧吃吧!”我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看在你长得像向日葵,这么帅的份上,我决定为你献身了。”
……
就这样,我进了海葵的肚子,作为一个记忆细胞,成了这只海葵的一部分,也可以说,我又进化成一只海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