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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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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又失眠了。一闭上眼,妈妈的日记、江运国的信、少年和女人戒备加憎恶的眼神、裴付尘变得陌生的脸就浮现在脑海里。
江逾不断地劝告自己,快点睡觉,明天一早还要去忙公证遗产、为照原赚更多底气、和江家的所作所为对峙,没准还要和纠缠的裴付尘扯皮……有太多太多事等着他去干了,所以现在必须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但是越这么劝告自己,江逾越是睡不着。最后他妥协了,决定从床上起身去拿安眠药。谁知起身的那一下,眼前立时一片黑,江逾踉跄了几步,跌回了床上,沉沉的闭上了眼。
他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梦到什么记不清了,只记得胸腔里那颗活生生的心脏被紧紧的攥住,痛的他喘不过气来。梦到最后,他几乎没了呼吸,于是便从梦中惊醒过来,坐在床上喘着粗气。
喘着喘着,他意识到不对劲。这里并不是华盛别苑那套房子。然而也不是病房,整间屋子透着诡异的熟悉感。
江逾刚从梦里醒来,脑子启动的格外缓慢。恰在此时,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进。”在反应过来之前,江逾的嘴先一步出了声。
房门被打开,一个满脸不耐烦的青年站在门口朝江逾下通知:
“喂,爸叫你下楼吃饭。”
江逾看清了青年的模样,也听清了青年的话。可他并没有回话。不是因为江逾不认识这个青年,而是江逾愕然发现,眼前这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青年和年轻时的江承丰长着同一张脸。
江逾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低声喃喃:“这梦怎么还没醒?”
江承丰见屋里的人不搭理自己,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又喊了一遍:
“我说爸叫你下楼吃饭了,你到底来不来啊?”
江逾仍然认为自己没醒,但是没醒和再过一遍二十多岁的早晨并不冲突。他起身下床,和盯着他不放的青年回话:“知道了。这就下去。”
哪怕是在梦里,江逾也依然穿戴整齐后才下楼。他本以为,这梦不会太长久。可直到江运国跟他发布完任务、贺书州登门来拜访,这梦也还没有结束。
江逾盯着贺书州直直的看,很不明白这梦做的意义。贺书州和他是发小,两人因为江逾脱离江家的问题吵了架,后来贺书州只是从暗地里帮他,很少再和他见面来往。如今乍然再见,江逾当然觉得这还只是梦的一环。
贺书州被盯得浑身不自在,顺了顺身上的寒毛后忍不住出声:
“别这么盯着我了行不行,又不是我和江叔叔告的状。再说了,你和那个姓裴的突然一起从宴会上消失本来就不对嘛,江叔叔也是担心你。”
姓裴的,“裴付尘?”
“当然了,难道你还有其他姓裴的狗皮膏药啊。”
贺书州小幅度的翻了个白眼,他实在不明白像裴付尘那样的家伙是怎么有勇气追求江逾的。
抛开顶尖的家世不谈,江逾的人品,能力,学历,样貌,那样不是数一数二的。
而裴付尘呢,家世勉强合格,人品就不用说了,听说是男女不忌,肆意妄为,只凭自己喜好做事。上次宴会,说把人拽走就把人拽走了,丝毫不考虑江逾的社会名声问题。
提起这个人,贺书州就一肚子气。但他又真是怕,怕好友会动心。人们本来不就是说人往往都会被相反的人吸引吗,这么看来的话,江逾还真有可能会被那浪荡子的手段打动。
江逾兀自沉默,他有些分不清眼前的是现实还是梦境了。难道之前过去的四十年才是一场梦?认知颠倒的过程是十分混乱和痛苦的。他坐在那里,年轻的面庞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疲惫。
贺书州见人不说话,措辞也变得谨慎起来。
“行了,我不提他了行了吧。说说你几天后的生日吧,打算怎么办?”
江逾还是没有立即搭话,他在想,想二十来岁的自己,是怎么过生日的。
“就往常那么办呗。礼厅办一次,晚上家里再办一次。”
贺书州也不怨恼对方回的慢,出奇的习惯。
“行,那我跟他们说今年也以友司的身份申请一个席位。晚上那个你跟姜叔说说别安排什么猜灯谜的活动了行不,整些新鲜的。每年我都答不上几个,丢死人了。”
贺书州唠唠叨叨了一顿,其实还想问晚上的宴会姓裴的会不会参加,但他一看江逾那副失魂落魄(面无表情)的模样,就把话又咽回去了。
最后的最后,贺书州要走了还不忘再嘱咐一句,
“我可走了啊,你自个掂量着来,但要有事必须记得给我打电话昂。”
贺书州站起身来,这时一直安静地跟空气似的江逾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书州。”
贺书州转回身来,没心没肺,
“咋啦?”
江逾也站起身来,锻炼良好脱衣有肉的身材在此时不知为何却显得有些羸弱。
“没事,以后再说吧。”以后慢慢说吧。
贺书州觉得好友怪怪的,他还以为江逾是因为被父亲批评而难过呢。他把拳往江逾肩上一碰,用最直接笨拙的方式传递感情。
“行,走了。”
贺书州走后,江运国把江逾叫到了书房,目的也是讨论江逾几日后的生日会。
江逾的生日会,向来是白天在礼厅举办,借由生日的名头,犒劳员工,以及和贸易伙伴进行一些友好交流。
至于晚上的宴会,江逾会根据综合测评,邀请一些世家年轻子嗣参加。
江运国对此从未置喙,江逾想怎么办,他就怎么安排。
只是今年,江运国因为裴付尘的原因和江逾斗了气,于是生日宴的举办成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亲近的理由。
从江逾走进书房的那一刻开始,江运国就放下了手里的工作。
“坐。今年的生日还想往年那样过吗?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如果是四十岁之前的江逾,一定会以为江运国的这句话是在责备他的不知变通和因循守旧。但是现在看来,可能这句话是在暗示江逾更以自己的感受为重。
心境不同,同一句话的表达也变了意思。
江逾心尖发涩,低低地嗯了一声。
“没有什么别的想法。还能有家人和朋友陪在身边,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也许是因为分不清眼前的这到底是在做梦还是什么,江逾难得的说了些以前从来说不出口的话。江运国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慢半拍的点点头,嘴边说出的话纯粹是习惯使然:
“可以。你,你看着办。”
江逾在原地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把那个要求说了出来。
“今年生日,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妈妈吗?”
每年江逾都会在生日那一天前去许女士的坟前探望。那一小段时间,是江逾一年里话最多,也是最开心的时候。
他想,好不容易再见到江运国,哪怕是在做梦,他也想试试了却一项遗憾。
江运国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向来严肃威重的男人此时眼里是掩不住的滞愣。
“行,我有时间就去…不是,我有时间,我有时间。我和你一起。”
江逾感觉喉咙有点哽,忙不迭的转身出了门。独留江运国呆在书房里,好半晌才用衣袖擦了擦眼下咸腥的泪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