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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自从那个雨夜之后,黄作粱觉得酒吧里的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
      不是实质的变化——别经年依旧沉默地擦杯子,偶尔因为膝盖不适而微微蹙眉;红姐还是咋咋呼呼地来喝酒;阿斌和小舟也照常出现。但有些微妙的东西在发酵,像黑暗中悄悄燃烧的炭火,看不见明焰,却能感觉到温度。
      这天清晨,黄作粱被窗外施工的噪音吵醒。他揉着眼睛走出隔间,发现别经年已经起来了,正站在凳子上更换坏掉的灯泡。
      “我来吧。”黄作粱下意识地说。
      别经年低头看了他一眼:“不用。”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勾勒出别经年挽起袖子后露出的小臂线条。肌肉的轮廓随着他拧灯泡的动作微微起伏,那道旧疤在晨光中格外清晰。
      黄作粱站在下面,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他注意到别经年的后颈有一小块没剃干净的发茬,随着动作若隐若现。这个发现让他心里泛起一种奇怪的柔软。
      “扶着点。”别经年说。
      黄作粱连忙伸手扶住凳子。他的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别经年的裤腿,隔着布料能感觉到对方腿部的温度。
      灯泡换好了,别经年利落地跳下凳子,落地时左膝微微一顿。黄作粱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没事。”别经年说,但没有立即挣开。
      清晨的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交叠在一起。黄作粱能闻到别经年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
      “你今天起得早。”别经年突然说。
      黄作粱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扶着对方的胳膊,连忙松开手:“被吵醒了。”
      这时他才发现,别经年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毛衣,衬得他肩膀很宽。这件毛衣黄作粱从没见他穿过,领口微微敞着,露出锁骨的一角。
      “看什么?”别经年问。
      黄作粱慌乱地移开视线:“这毛衣...挺适合你。”
      别经年低头看了看自己,没说什么,但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
      上午的准备工作变得格外漫长。黄作粱在擦拭酒杯时,总是不自觉地用目光追寻别经年的身影。他发现别经年今天动作比平时慢,似乎在刻意回避与他对视。
      中午时分,红姐来了。她一进门就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眼睛在两人之间转了转。
      “今天店里怎么这么热?”她故意说,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
      黄作粱低头整理酒瓶,感觉耳根在发烫。
      “小年啊,”红姐凑到吧台前,“我侄女昨天还问起你呢,说要来看看你的新店。”
      别经年擦拭杯子的动作没停:“没什么好看的。”
      “人家可是特意问起的。”红姐意味深长地看了黄作粱一眼,“长得可漂亮了,在银行工作,稳定。”
      黄作粱感觉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他转身想去后院,却听见别经年说:
      “不用了。”
      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红姐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行,行,我知道了。”
      她接过别经年推过来的酒杯,冲黄作粱挤了挤眼。
      下午店里来了几个生客,是对面写字楼的白领。其中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性一直盯着黄作粱看。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最终忍不住问道。
      黄作粱认出这是他以前的一个客户,曾经对他表示过好感。他尴尬地摇摇头:“应该没有。”
      “不可能,”女人坚持道,“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要是见过一定记得。”
      别经年在一旁擦杯子,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女人还要说什么,别经年突然走过来,把一杯水放在黄作粱面前:“喝水。”
      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占有欲。女人愣了一下,识趣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黄作粱端起水杯,指尖碰到别经年刚才握过的地方,还残留着温度。
      傍晚下起了小雨,客人渐渐少了。黄作粱在清理冰箱时,发现最里面放着一个小纸盒,打开一看,是各种牌子的膏药和止痛药。他想起别经年这些天总是揉膝盖,心里一阵发紧。
      “在看什么?”
      别经年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黄作粱吓了一跳,手里的纸盒差点掉在地上。
      “这些...”他指着盒子,“你的膝盖...”
      “老毛病。”别经年轻描淡写地说,伸手要接过盒子。
      两人的手指在纸盒边缘碰在一起。这一次,谁都没有立即松开。
      冰箱的嗡鸣声在寂静的店里格外清晰。黄作粱能感觉到别经年指尖的薄茧,粗糙的触感让他心跳加速。
      “疼得厉害吗?”他轻声问。
      别经年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黄作粱脸上,像是在审视什么,又像是在确认什么。雨声敲打着窗户,为这一刻增添了某种隐秘的氛围。
      “还好。”许久,别经年才低声说。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轻轻擦过黄作粱的指尖。
      这个细微的触碰像电流一样窜过黄作粱的全身。他抬起头,对上别经年的眼睛。在那片深潭里,他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克制与渴望。
      纸盒终于被接了过去。但那一刻的触感,却久久停留在黄作粱的指尖。
      深夜打烊后,黄作粱在打扫时发现吧台底下有一本掉落的笔记本。他捡起来,随手翻开一页,上面是别经年潦草的字迹:

      「11.7 雨。他睡得很不安稳,说了梦话。想起他父亲的事。」
      「11.12 阴。夏苒来了。他站在阴影里,像只被雨淋湿的猫。」
      「11.19 晴。换灯泡时他扶了我。手很稳。」

      黄作粱猛地合上笔记本,心脏狂跳。这些简短的句子像一记重锤,敲碎了他所有的防备。
      他拿着笔记本,推开隔间的门。别经年正准备休息,看见他手里的本子,动作顿住了。
      “这是...”黄作粱的声音有些发抖。
      别经年沉默地看着他,眼神复杂。
      “你为什么...”黄作粱说不下去了。他感觉眼眶发热,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膨胀,快要满溢出来。
      别经年走上前,拿过笔记本放在一旁。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你说呢?”别经年的声音低沉沙哑。
      窗外,雨已经停了。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银线。
      黄作粱看着别经年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个小小的自己。这一刻,所有的犹豫和不安都消失了。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轻轻靠进别经年的怀里。
      这是一个很轻的拥抱,却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他感觉到别经年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一双手臂缓缓环住了他的背。
      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一下,一下,渐渐重合。
      “我看到了。”黄作粱低声说,“笔记本上的话。”
      别经年的手臂收紧了些,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发顶。
      “嗯。”
      就这样静静地相拥着,谁都没有再说话。但有些话,已经不需要说出口了。
      在这个平凡的夜晚,两颗漂泊已久的心,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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