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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梧桐树后的我们 ...

  •   拐过楼梯口。

      何擎淮脚步没慢——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门虚掩着。
      他指尖一勾就溜了出去,楼道声控灯在他身后“咔嗒”熄灭。

      要去的翻墙点藏在操场西侧的矮墙下,那片区域紧挨着校外的老居民区,常年堆着废弃的篮球架铁架,是全校少有的监控死角。

      何擎淮贴着围墙阴影走,熟门熟路地拐到矮墙根,鞋底碾过积了半季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眼瞅着旧栅栏越来越近,何擎淮忽然顿步——上周垫在栅栏下的石墩旁,多了半块啃剩的面包,包装纸被风卷着贴在枯藤上。

      何擎淮眉峰一皱,没多停留,弯腰把外套往肩膀一搭。

      接着弯腰屈膝,掌心利落地扣住墙脚的砖缝——这套动作像刻在骨血里,指尖刚使力,膝盖一蹬就窜上了墙沿,腰腹轻轻一旋,就翻出了墙外。

      落地时何擎淮甚至没晃一下,只是顺手拍掉校服上沾的草屑,听见墙内保安的手电光扫过的动静,抬步就往巷口走,动作快得像阵风。

      巷口外的梧桐道是老城区的旧路,秋阳把叶子晒得泛黄,风一吹就簌簌往下落。

      何擎淮刚把手机摸出来,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攥住——力道不算重,却带着股不容挣脱的劲儿,他还没来得及挣开,就被拽进了梧桐树后的阴影里。

      后背撞在树干上,粗糙的树皮硌得肩胛骨发疼。

      何擎淮的火气“腾”地往上窜,刚要开口骂“谁他妈……”,就撞进蒋钦念的眼睛里。
      看着他的校服穿的整整齐齐,额发被风吹得有点乱,指尖还沾着点刚蹭到的墙灰,一只手竖在唇前,做了个“嘘”的动作,另一只手示意着往那看。

      何擎淮的骂声卡在喉咙里,顺着他的手线看去——巷口的拐角处,王主任正攥着保温杯往这边走,反光的眼镜片扫过梧桐道,脚步声“踏踏”地碾在落叶上。

      风裹着叶响擦过俩人的衣角,影子重叠在一起。

      蒋钦念往他这边缩了缩,肩膀撞在他的胳膊上,校服面料蹭出轻微的窸窣声,像被风卷动的落叶。

      王主任在巷口停了脚,低头拧开保温杯喝了口茶,视线又往梧桐道扫了一圈。

      ——何擎淮能看见他领口别着的工作牌,塑料壳子被阳光晒得发亮。

      蒋钦念的指尖还抵在他的小臂上,温度透过校服布料渗进来,带着点少年人的热意,有点烫。

      “这鬼天气,落叶扫都扫不完。”王主任嘟囔了句,又踩着落叶往校门口的方向走,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没了声响。

      何擎淮这才松了劲,看着蒋钦念把飘到肩前的梧桐叶摘下来,指尖捻着叶片转了转。
      他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语气里还带着点没散的躁意:“你怎么跟过来的?”

      蒋钦念把梧桐叶塞进校服口袋:“我看见你往操场西侧走,就知道你要翻墙走。”

      何擎淮嗤了声,指尖在裤缝上蹭了蹭刚才沾的墙灰:“你倒是挺会盯梢。”
      “我翻了这么多次,什么时候栽过?”

      说着,何擎淮低头扯了扯衣服的袖口——刚才翻墙时被铁丝勾出了一截松散的线头,晃来晃去碍眼得很。
      他随手摸出兜里的打火机,手腕就被蒋钦念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打火机“嗒”地掉落叶堆里,滚出半圈碎金似的光斑。

      “你有病啊?”何擎淮眉峰一皱,弯腰捡打火机的动作带着股没好气的劲儿,“手这么欠?”

      “学校不让抽烟。”

      “抽烟?”何擎淮愣了愣,随即嗤笑一声,把打火机举到他眼前晃了晃,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袖口。

      “你眼瞎啊?”
      “没看见这线头?”
      “烧个线也碍着你了?”

      蒋钦念顺着何擎淮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他衣服的袖口挂着一截灰扑扑的线头,刚才被风吹得贴在布料上,确实不怎么显眼。

      蒋钦念谅平静道:“抱歉。”

      何擎淮翻了个白眼,刚要把打火机凑到袖口听见:

      “你离太近了,会烧到布料。”

      “不用你管。”

      “我帮你弄。”
      蒋钦念拿过打火机往线头处递——火苗很小,只“嗤”地一下就燎断了线头。
      “好了,没烧到衣服。”

      何擎淮收回手,把打火机揣回兜,语气还是没什么温度:“多管闲事。”

      蒋钦念谅:“王主任刚往这边走了,你要是不想被抓,最好走快点。”

      何擎淮“嗯”了声,抬步往巷口走,走了两步又停脚,回头瞥他:“你不回学校?”

      “难不成我翻回去?”蒋钦念谅反问。

      “你?”何擎淮挑眉,上下打量他一番说:
      “校服穿得整整齐齐,连袖口都扣得严实,除了额发乱点、指尖沾了点灰,根本看不出是刚翻完墙的样子。”

      “谁规定只有你能翻?”
      “翻个墙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

      何擎淮嗤笑一声,转身往巷口走:“嘴硬。”

      刚拐出巷口,一阵炸串的香味裹着风撞过来——老巷口的小吃摊支在梧桐树下,油锅“滋滋”响着,裹满孜然的里脊在油里翻出焦香的泡,连空气里都浸着辣乎乎的香气。

      何擎淮被这香味迷住了,刚才翻墙头的躁意被香味冲散了大半。
      他冲到摊位扬起下巴冲老板扬声喊:“两串里脊,两串骨肉相连,两串鸡翅多放辣多酱。”

      蒋钦念谅跟在他身后,刚想提醒“小心王主任”——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喊:“何擎淮?蒋钦念谅?你们怎么在这?”

      俩人回头,看见陈越拎着纸袋站在路边——他今早跟班主任请了感冒假,现在鼻尖还泛着红,连说话都带着点鼻音。

      陈越的眼睛瞬间瞪圆,显然没料到会在上课时间撞见他们:“你们……没在教室上课?”

      何擎淮咬了口刚递过来的炸串,酱料沾在唇角也没擦,含糊道:“他请假,我陪他出来买东西。”说着抬下巴指了指蒋钦念。

      蒋钦念顺着何擎淮的话点头,又问:“你今天不舒服?”

      何擎淮:“你这是买的药?我看你状态不是很对。”

      陈越松了口气,挠了挠贴在额角的碎发:““对,头有点感冒,刚从药店出来你们……小心点啊,我刚才在路口看见王主任的电动车了,他好像在绕着巷口转。”

      何擎淮嚼着里脊:“知道了。”

      蒋钦念谅:“你也早点回家休息,我们俩走了”

      两人拎着炸串往巷尾走,陈越在身后喊了句“记得早点回教室”,何擎淮没回头,只把另一串炸串塞到蒋钦念手里。

      巷尾的路比巷口窄了半截,墙边堆着几摞落灰的旧纸箱,风卷着梧桐叶卡在箱缝里,窸窸窣窣地响。

      蒋钦念捏着那串炸里脊没动,酱色的油珠顺着签子往下滴,他皱着眉往指尖垫了张纸巾:“这串太辣了,我吃不了。”

      何擎淮刚把自己那串啃了大半,听见这话直接伸手要抢:“不吃给我——”

      话没说完,一阵电动车的“嗡鸣”突然从巷口拐进来,紧接着是急刹的“吱呀”声——是王主任的大嗓门裹着风砸过来:

      “那堆纸箱谁堆的?”
      “挡路了知不知道!”

      蒋钦念谅的动作猛地顿住,拽着何擎淮的胳膊往纸箱堆后面一躲——两人贴着冰冷的墙根,旧纸箱的灰蹭在蒋钦念的校服袖子上。
      炸里脊的辣酱味顺着风往巷口飘,蒋钦念谅忙把那串没动的里脊塞进纸箱缝里,指尖都蹭上了酱。

      王主任把电动车停在巷口,攥着保温杯绕到纸箱堆前,踢了踢最外面的箱子:“这片区总有人乱堆东西,回头得跟社区说一声……”他的视线往墙根扫了扫。

      好在王主任没多停留,转身上了电动车,“嗡”的一声又拐出了巷尾。

      等车声彻底消失,蒋钦念谅和何擎淮才出来。

      蒋钦念谅把那串里脊从纸箱缝里抽出来,酱已经蹭了半箱灰,他举到何擎淮眼前:“你的‘宝贝’串,现在能吃了。”

      何擎淮看着那串沾了灰的里脊,脸黑了半截,伸手把签子往纸箱上一插:“扔了。”又瞪他,“笑什么笑?还不是你磨磨蹭蹭没吃!”

      蒋钦念谅:“你的酱蹭我手上了。”

      何擎淮瞥了眼他沾着酱的指尖,没好气道:“谁让你不吃?”说着摸出兜里皱巴巴的纸巾,往蒋钦念谅手心里一塞。

      蒋钦念谅把手擦干净说:“该回学校了,李琴马上开完会了。”

      “?”
      “开什么玩笑?刚出来十分钟不到。”

      蒋钦念没理他的抱怨,往巷口走去:“还不快点跟上?等李琴发现,咱俩都得被拎去办公室。”

      何擎淮啧了声,踢开脚边的小石子,不情不愿地追上去——裤脚的破口被风灌得飘起来,他没好气地把裤腿往上卷了卷。

      俩人准备原路返回,刚到老居民区,蒋钦念突然拽着何擎淮往梧桐树后面一躲——就见王主任正靠在他们翻墙的矮墙旁,手里攥着保温杯,正跟路过的保安说话,指尖还往墙根的塑料桶指了指,显然是在说“这里容易有人翻墙”。

      何擎淮压低声音:“这怎么阴魂不散。”

      蒋钦念谅的指尖抵在唇上,示意他别出声——王主任的视线正往这边扫,保温杯的热气在他镜片上蒙了层雾。

      何擎淮:“我还知道个地方,连王主任都不知道的死角。”

      蒋钦念谅皱了眉:“哪?”

      “实验楼后面的旧储物间,窗户对着校外的废院子,那墙比这矮半截”
      何擎淮扯了扯他的胳膊,往巷尾的岔路那边,有个窄巷,“走那边肯定没人盯。”

      “?”
      “窄巷,我怎么不知道?”

      “……”
      “我自称。”
      “那地方没什么人去。”

      蒋钦念谅又顿了顿:“实验楼后面?那地方不是锁着门吗?”

      “锁门归锁门,墙又没锁。”

      俩人连忙跑到窄巷往实验楼方向走,越往里走越静,连梧桐叶的声音都淡了。
      实验楼的后墙爬满了枯藤,旧储物间的窗户玻璃蒙着层厚灰。

      何擎淮动作干脆利落,膝盖一蹬就窜上了墙沿,腰腹轻旋,就上到围墙上,然后轻轻一跳,稳稳落在了实验楼后的空地上——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只有衣角沾了点灰。
      他隔着墙冲蒋钦念喊道:“快点,别磨叽。”

      蒋钦念谅也没犹豫,指尖扣住墙沿的砖缝,膝盖在墙上轻轻一借力,身体像片被风带起的叶子,腰腹一旋就翻上了墙,甚至没让墙沿的枯藤晃一下。

      落地时他脚步轻得没声,校服下摆扫过墙根的泥,却只沾了点细灰。

      何擎淮挑了挑眉,啧了声:“看不出来,你这书呆子翻墙还挺溜。”

      蒋钦念谅拍了拍衣角,语气没什么起伏:“还是那句话,翻墙而已,没什么难。”

      何擎淮撇了撇嘴,没再接话,只是往实验楼外走去——蒋钦念谅跟了上去。

      俩人经过稚楚楼时很安静,一路上没什么人,只有风卷着银杏叶滚过的声音。

      风卷着落叶追在他们脚边,终于在上课铃响的前一秒,俩人踩上了教学楼的台阶。

      三楼走廊的窗玻璃映着他们的影子——何擎淮的衣服下摆沾了点草屑,蒋钦念谅的袖口还蹭着墙灰,只是俩人都没顾上整理,脚步匆匆往教室门凑。

      刚到门口,就见李琴抱着教案站在讲桌旁,目光扫过来时。

      “你们俩去哪了?”李琴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点压人的气势。
      “班长跟我说你们是一起出去的。”

      俩人同时开口:“上厕所。”——“交资料。”

      话音刚落,四周诡异的安静下来。

      俩人又说出:“交资料。”——“上厕所。”

      李琴:“……”
      “你们俩是商量好的,还是没商量好?”

      蒋钦念谅清了清嗓子,把话圆回来:“是一起的——我先去交资料,他在厕所那边等我。”

      这话把两个理由揉在了一起,何擎淮忙跟着点头:“对!厕所旁边水管裂了,地上滑,我等他的时候还差点摔了。”

      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裤腿上的草屑,假装是蹭的泥水。

      李琴盯着他们看了足足三秒,最终叹了口气,把教案往讲桌上一放:“行了,回座位吧。”
      “下次再这么磨磨蹭蹭,就去办公室跟我‘解释清楚’。”

      俩人如蒙大赦,快步溜回座位。

      刚坐下,何擎淮小声吐槽:“你刚才怎么不跟我对好口供?差点被你坑死。”

      蒋钦念谅翻着课本,语气淡淡的:“是你自己反应慢。”

      “我反应慢?明明是你张口就来‘交资料’,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总比你瞎编‘上厕所’强。”
      “‘上厕所’怎么了?多合理的理由,总比你那‘交资料’靠谱——你看李琴最后不也信了?”

      “信的是‘水管裂了’,不是‘上厕所’。”

      何擎淮往椅背上一靠,嘚瑟地挑了挑眉,“要不是我加了‘水管裂了’,身上的灰怎么解释。”

      蒋钦念谅没理他的得意,只是用指尖点了点他桌肚里露出的炸串包装袋:“你的‘证据’快露出来了。”
      又补了句:“你见过哪个厕所水管裂了,地上能蹭一身墙灰?”

      何擎淮“……”
      “要你管。”

      正说着,李琴的粉笔在黑板上敲了敲:“后面那俩位,别在下面说小话——何擎淮,这道题的解题思路,你来说说。”

      何擎淮的嘴角一僵。

      蒋钦念谅却把课本往他那边推了推,指尖在公式上轻划了一下。

      何擎淮盯着课本上被蒋钦念划过的公式,磕磕绊绊地开口:“这道题应该先设未知数,然后代入二次函数的顶点式……”

      说到一半他卡了壳,偷偷瞥了眼蒋钦念谅,对方指尖又在“判别式”三个字上点了点。

      何擎淮立马接话:“还要用判别式验证有没有实数根,最后代入数值计算。”

      李琴点了点头,语气松了点:“不错啊何擎淮,有进步啊,都像他学习。”

      何擎淮如释重负地坐下,刚坐下就凑到蒋钦念耳边小声说:“可以啊你,这提示给得够隐蔽。”

      蒋钦念谅合上课本,语气淡淡的:“别再上课说小话就行。

      前桌的李浩转身说了句:“真牛啊,淮哥。”

      旁边的陈雨桐踢了踢李浩的凳子:“别说话,认真听课。”

      李浩立马转过身,这模样把何擎淮看的一愣一愣的,小声嘀咕:“有必要这样吗?”

      李浩听见小声补了句:“等你恋爱的时候就明白了。”

      何擎淮:“恋爱能当饭吃?还是能帮我打架撑场子用?”

      李浩声音压得更低:“等你被人一句话治得服服帖帖,就知道这比打架管用多了。”

      下课铃响起,李浩就“嗖”地转过身,胳膊肘撑在何擎淮桌沿,挤着眼问:“淮哥,你跟蒋钦念刚才到底跑哪去了?”

      何擎淮:“没去哪,就转了转。”

      李浩“哦”了一声,抓了抓后脑勺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何擎淮的肩:“行吧,那你们这‘交资料’够折腾的。”说完就跑着去找陈雨桐。

      等李浩走远。

      何擎淮撞了撞蒋钦念谅的胳膊语气却装得漫不经心:“……翻墙的出去后没看见王主任你救我一命,放学请你吃校门口那家炸串。”

      蒋钦念谅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何擎淮被他这愣神的样子闹得又有点不好意思,抓了抓后颈把视线瞥向窗外,语气又硬了几分:“哎呀,爱吃不吃。”

      蒋钦念谅这才回过神,指尖在桌角轻轻敲了敲,低声道:“吃。”

      何擎淮手往桌肚里一掏,摸出张折得皱巴巴的素描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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