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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案件寻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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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郁的咖啡味儿叫嚣着冲进脑子,肆意席卷着倦怠的神经。
整个警局的灯都格外亮堂,各个部门轮着班儿休息,点灯熬油地赶进度。
“穆博士,时间紧凑,我们直接进入主题吧。”于晟怀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自顾自打开了投影仪,顺手把一打纸质版的资料丢在了穆池面前的桌子上。
穆池随手拉了张凳子坐了下来,自然地翘起了腿,纤细白皙的指尖灵活地翻动着。
视线在字里行间迅速跳跃,看似随意地浏览,不多时他已经记下了两名死者全部的资料,包括近一个月能查到的所有行踪。
第一名死者,许自成,四十七岁,葡萄酒经销商,常年奔波于各地,在镇海市并无固定的居所,尸体是在酒店房间发现的。
第二位死者,高庆迮,四十九岁,房地产老总,死于一处会所的房间内。
现场无目击证人,案发时没有任何被人觉察的异常。
“这次你亲眼所见的案发现场与前两起有着极高的相似度,你也看出来了,房间内值钱的东西没有被人动过,柜子这些也没有翻动的痕迹,毫无疑问,排除了劫财的可能。”
“情欲型也可以排除了,就剩下仇杀了。”穆池像是变戏法一样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串珠串玩儿起来,其通体都是黑色的珠子,仔细看还能看到莹莹的银色光泽,朱红色的跑环下连接着水墨渐变的流苏,此刻正在他的指间轻盈地盘弄着。
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如同一滩静水,饶是看着那些遍布刀痕的尸体照片也处变不惊。
“通过前两起案子,我们总结出了三处让人令人匪夷所思的点。”于晟怀不禁皱眉。
两张血肉模糊的头部照片被放大投影了出来,深浅不一的划痕错乱地盘踞在整张脸上,看起来分外可怖。面部严重受损,嘴被撑得凸起,含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十根手指都被剁了下来随意地丢在地上。
面容的眉心处还留了一块儿较为完整的皮肤,上面隐约刻了一个符文。
与穆池在案发现场看到的一模一样,通过照片可以清晰地看出,那是一个上下重叠十字架和无限循环符号的组合体。
“第一点,凶手为何偏偏选择割下被害人的生殖器,然后再塞回了死者的嘴里,这种处理方式怎么看过于变态,再加上他砍下手指这一点,更像是通过极端暴力获得畸形的心理满足。第二点,关于这个图案,我们无法根据这个推断出凶手的意图。”于晟怀目光死死地盯着这个鲜红的图案,像是要将其刺穿。
手里盘手串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穆池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那第三个点是什么?”
于晟怀的眉头狠狠地拧在一起,周身都呈现出一种极具压迫的低气压,“第三个点是最让人不解的地方。”
PPT上的照片再次滑动,这次展现出来的是与前几张截然相反的风格。
是一枝黑红色丝绒质感的高杯玫瑰,与他们刚刚从案发现场带回来的那支别无二致。
照片上的玫瑰娇艳欲滴,最外一圈是黑绒质感的深色花瓣,越趋近于内圈颜色越鲜亮,正中央是鲜血一般的宝石红,含蓄而内敛。
穆池颇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我刚才光顾着血迹,没仔细看。原来这个凶手喜欢罗德斯玫瑰,挺有品味啊。”
于晟怀多少有些意外,“没想到你还懂这个,没错,是这个品种。起初我们还以为是酒店用来做装饰的,后来经过核实,可以确定是凶手带来的,只是不知道他做这些有什么目的。”
“别着急,我们一点一点分析。”穆池稍稍安抚着于晟怀焦急的情绪,道:“你先喝口水,听一遍我的分析。”
于晟怀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如实照办。
“单从第一点来看,凶手像是在凌迟。”穆池眯起眼睛,将ppt上的照片倒了回去,“死者浑身遍布刀痕,从伤口的深度和流畅度来看,对方出手干脆而且没有迟疑。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凶手要么是心理变态有虐尸倾向,要么就是有血海深仇造成的心理扭曲。”
“我更偏向于前者,”于晟怀拿起手边儿的记号笔走到了手写板前,他指着那张打着红色圆圈的生殖器照片说道:“要不然哪个正常人会干出来这么恶心的事儿,还塞嘴里。”
“不。”穆池想也没想就否定了他的答案,“我觉得我需要提醒你一点,虐待死者看上去只是在单方面宣泄负面情绪,但凶手对两起案子都做到了几乎周密的预谋,所以才让你们查得举步维艰。”
穆池操控着鼠标往下翻,“再结合着你们所疑惑的这两点来看,如果他是心理扭曲或者是变态的情况,那为什么他在完成宣泄后还要刻下这个图案并且留下玫瑰呢?”
于晟怀:“你的意思是......”
“所以他并不是简单的宣泄性暴力,而是在保有理智情况下的工具性暴力。割下生殖器这一点,说明凶手可能有性行为障碍,但塞进嘴里这一点则表明了他对男性的仇视。我认为,凶手的童年或者少年时期,有过被虐待或者是抛弃的经历。”
于晟怀颇有些茅塞顿开,“那第二点呢,你能看出什么?”
穆池只扫了一眼那图案就得出了结论,道:“利维坦十字架。”
于晟怀点了点头,“我们也在网上查到了这个图案,象征意义有很多种,有说是暗示‘人类是自己的中心、平衡和真理’的,还有说是象征混乱和未知力量的,通过这些暂时得不到有力的线索。”
穆池托腮思考了一阵,指尖有节律地敲击着桌面。
“双重十字表示人与人之间的平衡,如果打破了平衡,恩怨就随之而来。再结合着第一点,砍下十指......凶手是在让死者‘付出代价’,又通过凌迟这种手段来惩罚,从而弥补缺失的平衡。”穆池抬眼看着于晟怀,“你们在排查过程中,没有发现两名受害人的仇家吗?”
于晟怀摇了摇头,“就目前的排查来看,确实没有发现。”
“那这一点先放放,我们来分析一下第三点。玫瑰的象征意与仇杀毫不相关,这样显然解释不通,凶手还特地选择了这个并不常见的品种,确实很奇怪。”穆池微微蹙眉,道:“花店...”
“花店我们已经去调查过了,无论是私人开的还是连锁的,都没有这个品种的购买记录。”于晟怀捏了捏眉头,“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穆池皱着眉,抬手指了指手写板上印出来的照片,道:“那就说说你们对现场的分析。”
于晟怀看着眼前这人的样子,听着他这番谈吐,突然有种别样的滋味。
或许穆池的到来,真的会是关键。
“正如你所说的,凶手早有预谋。”于晟怀指着那张血脚印的照片道:“凶手穿了鞋套,在临出门的时候将带血鞋套换下,门口干净没有鞋印也没有清理打扫的痕迹。”
他皱着眉轻轻叹了口气,“我们在两名死者的身上找到了几枚模糊的手指印,对方准备的很充分,使用了劳保手套,既没有痕检价值也没法追踪来源。另外,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周围的监控都被人为地破坏或者关停了,凶手很谨慎,而且具有反侦察能力。”
穆池抿着唇,仔细思考着。
没有打斗痕迹,尸检结果显示也没有约束伤,可是尸体的伤口排列整齐,又有明显的出血痕迹,怎么看都是生前造成的。
一个人在没有被束缚的情况下被割了上百刀,没有反抗,也不呼救,显然不符合常理。
“正常情况下,捅人一刀后,被害人会感到疼痛而挣扎,但是尸体上的伤口呈平行状排列,尸检报告上又表明这些刀痕区别于死后伤。所以只有一种情况,受害人无意识但没有丧失生命体征。”
于晟怀这才发觉,自己确实低估了对方的实力,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袭来,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于队,检测报告出来了!”
检验科的小刘举着刚得到的结果,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猜的没错,我们...我们从第二名死者体内也化验出了□□的成分,是,是□□。”
于晟怀伸手接过了报告,“辛苦了。”
见人走后,穆池才说道:“凶手挺有脑子,不用安眠药反倒选的这东西。”
于晟怀认真地翻看着手里的几页纸,小声道:“不一定是他选的,或许......”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或许什么?”穆池抬眼看着他,问道。
“没什么。”
穆池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追问,他拿起尸检报告对照着白板上几张物证的照片仔细看了看。
现场并没有发现不知名的包装袋,两名死者的随身物品里也没有发现药品一类的东西,这也就基本排除了误服的可能。
尸体经过处理冷冻后,有些不明显的痕迹会逐渐浮现在浅表,但是法医的标注里也并没有提及青紫色的掐痕......
“关于□□,你推测出来的结论是什么?”穆池问道。
于晟怀拿着记号笔在白板上画了道剪头,“我认为□□是由凶手带到现场,骗服从而使得受害人昏迷。”
“□□的来源,你们查了吗?要知道,□□是化工行业的常用物,不少高校也会采购,获取难度并不大。”
于晟怀从容道:“已经排查过了,本省的高校近三个月以来没有购入□□的记录,之前购入的那批已经用完了,详细用量也都对得上。”
“看来,线索已经断的差不多了。”穆池摸出手机,放大照片递了过去。
“看看这个。”
于晟怀有些不明所以,但视线在扫过屏幕的那一刻就停滞了。
拍摄照片时打光的角度很刁钻,原本就是深色的桌面上凝结着薄薄一层干涸的血迹,虽然模糊,但于晟怀立刻就分辨了出来。
“单刃刀。”他猛地回头看着穆池,瞬间就来了精神,“你从哪儿弄来的?”
穆池一手插着兜一手盘着串子,“周局请来的痕检专家复勘现场发现的,人还没回来,让我先把照片传给你。”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程遂抱着刚出的报告跑得汗都出来了。
“于队,关于嫌疑人的推测报告。”
于晟怀大步上前,迫不及待地接过了文件夹。
还没来得及掀开第一页,就被一只纤细的手摁住了。
穆池压着文件封面,故作高深地笑道:“于队长不妨跟我打个赌,看我推断的跟你的老牌专家们有多少相似之处。”
“穆博士,你...已经有想法了?”程遂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竖着耳朵期待着。
于晟怀急性子等不了一点儿,连忙应下,“你想赌什么?”
“谁赢谁就能向对方提个条件。”
“一言为定。”于晟怀催促道:“快说,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穆池掰着手指一个一个地细数,脸上隐约透露出骄傲的神情,“凶手为二十四到三十岁的青年男性,身高在186到188之间,有医学或公安学的学习经历,童年或少年时期遭遇过重大的变故,而且是本地人。”
“哇塞,这范围可是缩小了不少啊。穆博士,你太神了。”程遂难以置信道,不由得小声鼓了鼓掌。
于晟怀翻开报告迅速浏览了一番,笑出了声,“呵,还真是。”
看来老头儿这次是真的挖到宝了。
蔡允璟:“穆博士,我想请教一下,您是怎么推算出凶手的身高和年龄的?”
穆池一手插着兜,自豪地扬了扬下巴,“这得多亏你们于队长的配合,没有他,这个数据我也算不出来。”他得意地晃了晃手机上的那张照片——站在血泊与溅血墙面中间蓦然回首的于晟怀。
“筛查的事情就不归我管了。”穆池抬腕看了一眼表,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三点半了,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抬脚往外走,“从现在开始到九点之前,没有需要我的地方还请不要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