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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特招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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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笙觉得今天可能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天。
梦之谷学院的走廊宽阔得能并排行驶四辆汽车,大理石地面光洁如镜,映出他略显单薄的身影。墙上挂着的抽象画价值足以在A市买下一套公寓,而他只是靠特招身份才得以踏入这里的普通人。
“裴哥,这边!”温时安从走廊另一端跑来,浅褐色头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比裴笙小两岁,却几乎与裴笙一样高。“我们的教室在B栋三楼,得快点了,马上要上课了。”
裴笙点点头,跟着温时安穿过迷宫般的校舍。这所贵族学院大得离谱,他甚至怀疑需要GPS才能不迷路。
“我有点紧张,”裴笙轻声说,“这里的一切都太...昂贵了。”
温时安笑着拍拍他的肩,“怕什么,我们是以成绩考进来的,不比他们差。”
话虽如此,当两人走进教室时,还是被里面投射来的各种目光刺得不太自在。那些穿着定制校服的学生们打量着他们,窃窃私语中夹杂着不太友善的笑声。
课间,裴笙去了洗手间。他刚走进隔间,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梦之谷学院的厕所弥漫着消毒水和昂贵香氛混合的诡异气味,裴笙缩在最里面的隔间,屏住呼吸,期盼着外面的人尽快离开。他纤细的手指紧紧抓住隔间门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自己出来,还是让我把这扇门砸了,把你拽出来?”
门外传来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慑力,让裴笙不由自主地颤抖。他认得这个声音——景渊,梦之谷学院无人不知的存在,景氏家族的继承人,整个学校都是他家投资的。
裴笙咬住下唇,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他知道躲不过去了,只能硬着头皮推开隔间门。映入眼帘的是景渊高大挺拔的身影和那张足以让无数Omega为之疯狂的俊美面容,以及角落里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特招生。
“我...我只是来上厕所的。”裴笙声音微弱,几乎听不见。
景渊挑眉打量着他,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冰冷。“看见那块表了吗?”他指向洗手台上那块闪闪发光的腕表,“价值七百万,被那个废物偷了。”
裴笙这才注意到那块表,表盘上的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七百万,这个数字对他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他和温时安拼了命学习才拿到的特招名额,在这里却连一块表都抵不上。
“我...我不知道这件事。”裴笙小声说,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角落里的特招生突然扑过来抓住裴笙的裤脚:“是他!是他让我偷的!都是他指使的!”
裴笙震惊地瞪大眼睛:“你胡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
景渊却似乎对这个拙劣的栽赃并不感兴趣,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裴笙身上,从他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到因为紧张而泛红的脸颊,再到纤细的脖颈和微微发抖的双手。裴笙生得漂亮,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即便是此刻恐惧的样子,也莫名让人想捉弄他。
“七百万,你赔得起吗?”景渊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裴笙摇头,声音几乎卡在喉咙里:“不能...”
景渊笑了,那笑容危险又迷人:“陪我一个月,就抵掉这七百万,怎么样?”
裴笙震惊得说不出话,脸颊因愤怒而涨红。就在景渊伸手抓住他手腕,强迫他跪下的时候,厕所门被猛地推开。
“放开他!”
温时安冲了进来,一拳挥向景渊。景渊显然没料到会有人敢对他动手,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踉跄后退两步。温时安还想继续,被裴笙死死拉住。
“时安,不要!”裴笙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会开除我们的!”
温时安怒视着景渊,那双总是温柔看着裴笙的眼睛此刻燃烧着怒火。裴笙深知,得罪景渊意味着什么——不只是被梦之谷开除,整个A市都不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处。景家的势力遍布全市,想让两个特招生消失简直易如反掌。
“道歉,时安,快道歉!”裴笙几乎是哀求着,用力按着温时安的肩膀。
景渊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阴鸷地盯着温时安。从小到大,没人敢动他一根手指头,今天是破天荒头一遭。但奇怪的是,他的怒气在看到裴笙惊慌失措的表情时,竟奇异地消散了一些。
“不必了。”景渊冷冷地说,“裴笙,陪我去医务室。”
这不是请求,是命令。
裴笙咬牙点头,在温时安愤怒的目光中,跟着景渊离开了厕所。
去医务室的路上,裴笙始终低着头,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回那个可怕的夜晚。
三个月前,他去温时安打工的酒吧送外套。温时安在短信里说忘了带外套,晚上回家会冷,拜托裴笙送一趟。裴笙从未去过那种地方,找到后台休息室时,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强行闯入,把他按在墙上...
裴笙猛地摇头,试图驱散这段记忆。他已经快要忘记那件事了,或者说,他强迫自己忘记。但现在,景渊的靠近让他再次感受到那种无助和恐惧。
“你在发抖?”景渊注意到他的异常。
裴笙没有回答,只是把头垂得更低。
医务室的装潢堪比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处处彰显着梦之谷学院的奢华。校医看到景渊脸上的伤,惊讶得眼镜都快掉下来了。
“少爷,你这是...”
“自己摔的。”景渊面不改色地说谎,同时瞥了一眼站在旁边微微发抖的裴笙。
校医明显不信,但又不敢质疑:“我需要通知夫人和先生...”
“不用。”景渊摆手打断他,“处理好就行了。”
校医只得点头,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伤口,眼神不时瞟向裴笙,带着同情和担忧。
处理完伤口,校医识趣地离开,医务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仿佛凝固了,裴笙能清楚地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要...要喝水吗?”裴笙笨拙地试图打破沉默。
景渊被他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逗笑了,同时拿出手机浏览校园论坛。置顶热帖正是关于新来的特招生,配图是裴笙和温时安在开学典礼上的照片。裴笙站在阳光下,微微侧头听着温时安说话,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景渊不自觉地点了保存,然后皱眉删掉了底下一些不堪入目的评论。做完这一切,他才抬头看向裴笙。
“所以,打算怎么还这七百万?”景渊故意旧事重提,“陪我一个月的提议仍然有效。”
裴笙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景渊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起身走向他。裴笙下意识后退,却被景渊扣住手腕。
“抬头。”景渊命令道。
当裴笙终于抬起头时,景渊愣住了。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泪水,一滴接一滴地顺着脸颊滑落,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起初景渊还能用手指帮他擦拭,但很快泪水就多得擦不过来了。
景渊有些烦躁地拿来纸巾,动作粗鲁却又不失小心地帮他擦脸。“这就哭了?想爬我床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你倒好,还委屈上了?”
这话让裴笙哭得更凶了。景渊看着他哭泣的样子,心里莫名烦躁。这人哭起来十分别致,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无声地落泪,那双桃花眼蒙上水雾,显得更加勾人,脆弱得让人想狠狠欺负,却又忍不住心生怜惜。
景渊到底没有那么禽兽。他叹了口气:“算了,你给我当一周跟班,这七百万就算了。”
裴笙闻言,泪水渐渐止住,小心翼翼地确认:“真的?只是跟班?”
“怎么,失望了?”景渊挑眉。
“不!就一周跟班,我答应。”裴笙急忙点头,像是怕景渊反悔。
景渊看着他那副劫后余生的样子,心里暗自好笑。他让裴笙留下联系方式,然后放他离开。当医务室的门关上后,景渊再次打开手机,看着那张保存的照片出神。
照片上的裴笙笑得明媚,与刚才泪流满面的样子判若两人。景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他产生兴趣,甚至破天荒地让步。也许是因为他眼中的恐惧太过真实,也许是因为他哭泣的样子太过特别,也许只是因为——他是第一个敢拒绝景渊的人。
裴笙逃也似的离开医务室,在转角处遇见了等在那里的温时安。
“裴哥!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温时安急切地抓住他的肩膀,上下打量。
“没有,只是让我当一周跟班,那七百万就一笔勾销。”裴笙勉强笑了笑。
温时安皱眉:“你相信他?”
“我们有的选吗?”裴笙反问,声音里满是无奈。
温时安沉默了。是的,在梦之谷,特招生与这些权贵子弟之间的差距,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这里不是凭实力就能生存的地方,这里的规则由景渊这样的人制定。
“对不起,裴哥,都是我太冲动了。”温时安内疚地说。
裴笙摇头:“你是为了保护我。”
他们并肩走向教学楼,温时安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裴笙的侧脸。那个秘密在他心中埋藏了太久——从十二岁那年意识到自己对裴笙的感情超越了兄弟之情开始,至今已经五年。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生怕吓跑这个他视若珍宝的人。
而此刻的裴笙,脑海中却回响着景渊的那句话——“陪我一个月,就抵掉这七百万”。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那个夜晚的恐惧再次袭来。他清楚地记得那双粗暴的手,混合着酒气的呼吸,还有撕裂般的疼痛...
“裴哥?你还好吗?”温时安关切地问。
裴笙猛地回神,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只是有点累。”
他不知道的是,在医务室的窗前,景渊正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周跟班?景渊心想,游戏才刚刚开始。他最喜欢做的就是拆散那些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关系,而裴笙和温时安之间明显的羁绊,无疑是最好的切入点。
但奇怪的是,当他想起裴笙流泪的样子时,心中那份惯常的恶劣兴趣,竟掺杂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怜惜。
这不对劲,景渊皱眉。非常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