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分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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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节实验课我们进行实操，各位同学都领到表格了吗？没领到的趁着课间的时间去找实验老师领取一下，我们一上课就开始实验了啊。”
下课铃一响，温樊就着急忙慌地往厕所跑，因为中午吃饭的时候实在喝了太多水，所以现在是真的急得不行。
他昨天晚上还没来得及把他和徐磊组队的事情告诉江辞，以至于温樊上完厕所回到教室，想起来要说的时候，自己的位置上就已经被人放了一本书。
那个女生十分自觉地先和温樊换了位置。
江辞的目光往旁边挪了一寸，在看到来者不是温樊之后就又收了回去，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温度：“有事？”
“啊，我等下实验课和你一组呀，温樊没跟你说吗？”那个女生说着还往身后温樊的方向看了一眼。
温樊看见江辞皱了皱眉，然后目光转向了他这边，像是在问他，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他顿了一下，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虽然这只是一节实验课而已，但江辞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他身上，以至于温樊总有一种，自己是抛妻弃子的渣男的感觉？
“我其实......”
温樊刚想解释，徐磊就从后面搭上了他的肩膀，那人大概也刚从厕所回来，连手都是湿的。
“走啊？去我那呗？我先跟你说说这个实验表格的事。”
“你手怎么是湿的？”温樊有些不满：“湿手你还搭我肩膀？”
“哎呀干净的干净的......”徐磊笑着给他顺毛，接着又朝江辞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同桌我就先借走了，下了实验课再还你！”
江辞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收了回去，整个人冷的没有温度：“随便。”
不知道是不是温樊的错觉，徐磊推着他往前面走的时候，他好像看见江辞皱着眉，极其不爽地顶了一下腮。
今天下午做的实验是“黑盒”问题。
“黑盒”问题，就是给定学生一个密封的“黑盒”，其内部可能是电阻、电容、二极管、电池等元件的组合，并且只给学生提供输入和输出端口，要求学生设计实验电路和步骤，并探测并确定内部元件的连接方式和参数的问题。
温樊以往就对动态元件这个东西不太敏感，万一“黑盒”里面是比较复杂的动态元件，那他就会没有什么下手思路。
以往这个时候，江辞都会告诉他：“不用过于担心动态元件，只要确定电容和电感，再用谐振法改变频率就很容易能得出来。”
可温樊就是对动态元件不太敏感，后续的步骤他都可以照做，但确定动态元件所需要的时间过长，他总容易误判断“黑盒”内的原件特质，所以才总在这个方向丢分。
“来，你先用万能表测一下。”徐磊把手里的万能表递给他。
温樊点点头：“其实前面的步骤我都没什么问题，就是在判决性实验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设计。”
“设计实验？”徐磊看他一眼：“这个简单啊，你先做了前面的，后面我教你怎么设计。”
＊
徐磊教给他的方法好像确实比江辞说的更易懂些。
温樊最后在整理实验数据的时候往后看了一眼，江辞正在计算数据，他旁边那个女生大概是因为离得远看不清，所以总是时不时往上凑一点，询问江辞这个数据是不是准确的。
“怎么样？”徐磊收拾好实验器具，这才在温樊旁边坐下：“这数据漂亮吧？我都说了我做这个是专业的。”
“真挺厉害的。”温樊笑着说：“你复赛实操是不是满分啊？感觉你对这些仪器都很熟悉的样子。”
“我这个人平时就喜欢做点实验，没事就总往实验室跑，毕竟做的总比说的要更浅显易懂些嘛。”徐磊说着把他手里的实验数据接过来：“像我这样的人啊，身边就缺个你这样理论学的好的，简直太羡慕了......”
“其实做题还是挺枯燥的。”温樊一边转笔一边计算黑盒里每个元件的参数，等终于确定了所有的数据，才终于一敲手里的按动笔，把计算结果推到徐磊面前。
“你对一下，看看跟一开始预测的一不一样。”
“好嘞。”徐磊接过去，没对两个就又转头问：“喔对，这周六下午没课，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啊？”
“周六下午没课？”温樊眨了两下眼睛：“为什么？不是集训吗？”
“你不知道啊？”徐磊收回目光继续对参数：“是集训老师怕我们在山里憋坏了，所以允许学生这周六下午可以自由活动，会提前发手机，可以和家里人视频，但我们一大群人想着，反正都是整个下午，要不干脆出去玩算了。”
“你去不去？”徐磊把对好参数的最终实验数据往温樊那边一推，又神秘地笑了一下：“超级多女生都去喔？而且机会难得嘛。”
鬼使神差的，温樊问了一句：“江辞去吗？”
“嗯？”徐磊愣了一下：“他我还没问，但我估计不会去，毕竟他总是很忙......”
团建......
温樊垂眼思考了一会，接着又下意识向后转头，却正好在吵闹声中对上了江辞的眼睛。
像是有什么话要说，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温樊？”徐磊又喊他一声。
“啊？喔。”温樊应声回头。
“你去吗？你去的话我就跟他们说......”
“我能先考虑考虑吗？因为不一定能和你们同一时间。”温樊笑道。
其实他在意的根本不是能不能同一时间的问题，他在意的是，如果他去了，那江辞就是一个人了。
而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到底要不要真的...泾渭分明到那么远？
他是想遏制自己心里这股青春期无名的躁动，可是，他好像已经离江辞太远了。
这不是他的本意。
徐磊倒是一如既往地开朗：“喔！都行啊，我们随时出发，你中间想来也可以啊！”
“谢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
＊
今晚晚自习的下课时间稍微早一些，学生们到宿舍的时候才晚上十点半。
毕竟都还在青春期，晚上没事干，又精力充沛的男孩子们，就总会举办一些团体活动，例如在空地上表演无实物打篮球赛，例如围坐在楼下的小花园里唱歌。
而今晚的活动，则是楼层情景剧。
经过了半个月的相处，同一班的学生大概都已经非常熟悉彼此，夜间串宿舍一起睡是常有的事，只不过从来没人敢直接进温樊江辞的宿舍而已。
“温樊！来我们这当个小媳妇儿呗！差个演员！”
有男生在走廊喊。
“滚！你他妈有老子还不满意是吧！？”
另一个男生从里面出来掐住他的脖子，还披了个用报纸做的临时头纱：“跟老子结婚委屈你了是吧？”
温樊只笑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有人在另一边喊：“温樊！来不来吃火锅！叫江辞一起呗！我们这食材多！”
“阿姨上来查违规电器了！”
“滚你的！你上回就他妈骗老子！看你笑那贱样就知道肯定是假的！”
“哎呦我靠好心提醒，怎么不赶紧叫老子进去吃两口？”
“老子他妈喂狗都不给你吃！”
温樊深感无奈，但最终还是得空，找了个吵架间隙插一句嘴：“谢谢啊！我不吃了！还有套卷子没写！”
“我靠，你在教室写写就算了，回到宿舍这种神圣的地方还敢写卷子？”有人怒道。
温樊挑了下眉，接着向后，指了指自己身后这位一句话都没说的活阎王：“这位可是在宿舍写了不止十套卷子，该怎么罚啊？”
“阎王不归地球管，鄙人就先告退了。”那人说着鞠了一躬，接着就转身，头也不回地进了宿舍。
有人在后面嘲笑他：“哈哈哈哈哈傻逼吧！非要他妈自取其辱！”
温樊还想接着聊，却没想到江辞先一步弯下了腰，贴着他耳边讲话：“我先回去洗澡了。”
温樊张大的嘴还没闭起来，就先被他这动作吓一哆嗦。
他结结巴巴“喔”了一声，等江辞真进了宿舍，才又转身冲着刚刚喊他吃火锅的那人喊：“老子要吃火锅！给我分一口！”
温樊回到宿舍的时候江辞还没从浴室里出来，但宿舍的暖气又像是早早就开了起来，他进来的时候温度正好。
他把背上的书包放下，然后准备写今天没写完的卷子。
但刚动了两下笔，他的思绪就又忍不住开始飘飘然，忍不住要往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上想。
江辞好像生气了。
除去他刚刚对自己说的十分冷漠的话语和不苟言笑的表情以外，好像从今天下午自己说的那句话开始，或者更早一些，在自己没告诉他换了分组的时候，江辞就已经生气了。
是因为自己实验没跟他一组，在怪自己不告诉他吗？还是因为他今天下午做题的时候，说徐磊的解题思路比他的更简单？
其实今天下午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只不过他做题的时候，尝试了徐磊做实验时交给他的方法，因为徐磊总说那种方法更偷懒一些，做大题时可以打个型。
他试卷上那道大题是先用了徐磊交给他的方法写，但后续他想矫正第二遍的时候没有空位了，于是他就写在了草稿纸上，反正最终答案一样，他也就没有再费力誊抄。
江辞给他改卷子的时候问他为什么这么写，他还没来得及翻到自己草稿纸上写了答案那一页，江辞冷漠的质问声就又下来了。
“谁教你的？”
他说是徐磊，江辞就没再说话，也没再问他有没有细化过程，只是又把试卷丢给他，然后没什么语气地说：“考试不能这么写。”
“但这么写简单。”温樊皱着眉反驳：“我又不是没细化过程，为什么不让写？”
“没不让你写。”江辞说：“你喜欢。”
..........
温樊抿着唇，手上的题目写着写着又没了思路。
浴室的水声渐渐小了，他握着笔的手又忍不住停下来。
今天下午的实验持续的时间有些久，导致他们吃完饭来不及赶回宿舍，晚自习就已经开始了，所以只有等到晚上回到宿舍，才终于有空洗澡。
宿舍里暖气很足。
但时间长了，温樊又觉得有些热，于是在坐到书桌前之前，他又上去换了一条短裤，现在正赤脚踩在桌子的横栏上。
江辞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温樊正侧仰着头看他。
温樊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或许是看江辞没扣好的校服领口，或许是看江辞冷淡的眉眼染上水汽，又或许是看他江辞尾滴落的水消失在脖颈上的毛巾里。
总之，温樊现在没什么心思做题。
江辞察觉到温樊的目光，转头看他一眼：“看什么？”
温樊没回答那个问题，转而又问他：“你在生气么？”
江辞顿了一下，接着把脖子上的毛巾取下来挂起：“没有。”
温樊仍旧没理会：“为什么生气？”
江辞的目光又放回到温樊身上，但这次却盯上了他裸露的外面的大腿：“外面冷，你这样穿会感冒。”
“我又不出去。”
温樊终于把身子回正，重新又趴到桌子上，开始嘟嘟囔囔：“集训好累，都不能出去玩...连徐泽宇都联系不上......”
“你不是和徐磊约了这周末出去玩吗。”
江辞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语气，但温樊就是听出点别的意思来。
“我跟他们其他人都不太熟，我怕玩不开。”
温樊转头看他，正好对上江辞略显冷淡的眼睛。
在开着暖气的空调房里都没有缓解。
“所以？”江辞问。
“所以你去吗？”温樊笑了，但笑容很浅：“徐磊说多几个人热闹。”
“......”江辞收回目光，拿出吹风机准备吹头：“我周六有个实验。”
这算是拒绝吗？
温樊嘴角慢慢拉直，心情不太好。
风机的嗡鸣声盖过了温樊原本要说的话，像是要把他的话口彻底堵住，让他彻底断了这个念想。
温樊抿了抿唇，紧接着，他穿鞋站了起来，收拾好桌上的东西，然后朝着江辞的方向径直走了过去。
宿舍一下子安静下来。
温樊抢了江辞手上的吹风机，没有丝毫犹豫地关掉。
他拔了吹风机的插头，随手丢在床上，然后往前一步，跨坐在江辞身上，双手捧着江辞的脸，强硬地往上抬，眉头紧蹙着，表情不太好看。
“你到底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他是对江辞抱有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可那些心思在现在这人刻意的疏远面前，都变得毫不重要了。
或许他们需要保持距离，但不该比他们一开始认识的时候更远。
温樊语气有些差，但也还不至于到生气的程度。
“你最近为什么总这样？来集训那天也是，下午做实验的时候也是，做题目的时候也是，回来的时候也是，就连刚刚也是，为什么连话都不肯听我说完？你——”
“我没生气。”
江辞打断他，又抬手拉下温樊还捧在自己脸上的手。
“温樊，别多想。”
温樊仍旧盯着他的眼睛。
似乎想看出什么端倪来。
“我不信。”温樊眯着眼睛倔强道。
温樊也是个犟驴，但这种“犟”和江辞的不一样。
他只在自己可撒欢的范围内“犟”，而在不属于他的领域，他绝对不会强制踏进去。
按别人的话来说就是，他很懂分寸。
空气安静了半晌。
江辞看着他，还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温樊突然有些难过。
他明白江辞不肯说话的意思。
是告诫他不要多管闲事，是警告他该保持分寸，是告诉他，你没有权利这么问的意思。
是在惩罚他的故意疏远吗？
可是，他真的很不喜欢这样……
“知道了，我不问。”
温樊移开目光，挣开江辞握着他的手起身，又重新把床上的吹风机拿了起来。
顺势插上电，开到二档热风。
他垂着眼走到江辞的身后，开始给人吹头发。
风机的嗡鸣声能让温樊暂时静下心来，就算再不济，也至少能暂时平息他那颗鼓胀的心脏。
他不开心，但他还没那么成熟，他还没学会怎么隐藏自己的情绪。
所以他不想让江辞看到。
而江辞也确实很识趣的没说话。
等到手里的发尾已经干的不能再干，温樊才终于关停了手里的吹风机。
他站在江辞身后轻轻开口，声音淡淡的：“那你去吗？”
江辞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樊以为他是没听清，于是把手里的吹风机放下，又弯腰问了一遍：“你去吗，周六的活动？”
江辞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到，定在原地愣了一会，才终于又偏头道：“……我实验结束是五点。”
五点。
温樊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那应该能赶上我们去唱K。”温樊说着点点头：“那我到时候等你，别放我鸽子。”
其实温樊心里想的很明白，他不该再踏足那片区域的。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该有分寸感，却还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越线，想进入江辞的领域。
但就像渴望知识的学者看到古言；就像行走沙漠的旅者看到绿洲。
他依旧没办法割舍掉自己心里那份最初，也是最原始的冲动：
他还是想和江辞再靠近些。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