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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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年没有再等，同顾言钦说了声出去有点事一会再来，就离开了，他先回了公寓，接上泥巴去了附近的宠物店。
“傅先生，泥巴不是才洗过澡不久吗？”店主看着干干净净的小猫，有些疑惑。
“一会要带它去看望病人。”傅斯年言简意赅，“麻烦仔细清洗，用最温和的香波。”
“好嘞，您放心！”店主一听是探病用途，立刻明白了，动作更加轻柔细致。
一个小时后，傅斯年带着浑身散发着柔和香气的泥巴回到养颐堂。店里不见温景深和顾言钦的身影，只有厨师小王在后厨忙碌。见傅斯年进来，小王连忙擦擦手，将一直温着的黄芪枸杞鸡汤仔细打包好递过来。
“老板交代了，这汤炖足了火候，最是温补，让病人一定趁热喝。”
傅斯年点点头接过，目光落在那个精致的保温盒上——温景深甚至贴心地准备了一个配套的小碗和勺子。
等他提着汤回到医院时，暮色已沉。他先去神经外科更衣室换回白大褂，白袍加身，又是那个严谨专业的傅医生，只是公文包旁多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保温盒。
血液内科病房里，夏熙辰正靠在床头。小夜灯在他身侧投下一圈暖黄的光晕，他垂眸看着膝上的雕塑图册，栗色的头发柔软地搭在额前，整个人笼在一种安静的柔光里。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眼睛像被瞬间点亮的星辰：“傅医生！”
“嗯。”傅斯年走到床边，将保温盒放在床头柜上，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比下午在阳光房时似乎更苍白了些，但那双眼睛里的光却亮得惊人。
“泥巴呢？”夏熙辰不自觉地向前倾身，头发随着动作滑落，显出几分少年独有的乖巧。
“在车上，洗过澡了。”傅斯年看了看表，“想现在去看它吗？只能十分钟。”
“想！”夏熙辰立刻就要掀被子下床。
“慢点。”傅斯年按住他，转身推来轮椅，又用厚实的毯子将他仔细裹好，连脖子都围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
夏末的夜风已带凉意。傅斯年推着夏熙辰来到停车场，泥巴的航空箱就放在后座。小猫一见熟悉的身影，立刻“喵喵”叫着扒拉箱门。
夏熙辰隔着透明箱壁摸了摸，笑意从眼底漾开：“它好像胖了。”
“嗯，很贪吃。”傅斯年站在轮椅旁，一手虚扶着他的肩，“先上车，外面凉。”
他小心地将夏熙辰扶进后座，又把轮椅收好放进后备箱。等他坐进车里时，夏熙辰正试图打开航空箱的锁扣。
“等等。”傅斯年伸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
夏熙辰疑惑地抬头。
傅斯年没说话，只是将航空箱移到前排座椅中间，然后放倒了两人之间的中央扶手，将保温盒稳稳放在上面。车内顶灯柔和的光线洒下来，在这个密闭的私密空间里，一切声音都仿佛被放大了——彼此的呼吸声，保温盒盖被拧开的细微声响，还有泥巴在箱子里好奇的动静。
“汤还温着，现在喝点？”傅斯年盛出小半碗，乳白的汤色，飘着枸杞的艳红和黄芪的清香。
夏熙辰乖乖点头，接过小碗。他小口小口地喝着，傅斯年就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车厢里弥漫开药膳特有的醇厚香气，混合着泥巴身上柔和的宠物香波味，还有少年身上淡淡的、属于医院却并不难闻的干净气息。
喝完后，夏熙辰满足地眯了眯眼，像只被顺毛的猫。他的目光又落到航空箱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
傅斯年这次没再阻止。他打开箱门，泥巴立刻钻了出来，但它没有乱跑，而是先凑到夏熙辰手边嗅了嗅，然后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夏熙辰的心瞬间软成一滩水。他小心地将泥巴抱到膝上，小猫温顺地蜷缩起来，任由他抚摸。
傅斯年看着这一幕，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他忽然伸手，不是去碰猫，而是用指尖轻轻拂开夏熙辰额前一缕碎发。
“头发长长了。”他低声说。
夏熙辰动作一顿，抬起眼。车内的光线并不明亮，傅斯年的脸在阴影中轮廓分明，那双总是深邃平静的眼眸，此刻正专注地看着他，里面映着顶灯细碎的光，还有他自己小小的倒影。
距离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能看清对方睫毛的颤动。
夏熙辰的心跳漏了一拍，抱着猫的手指微微收紧。泥巴似乎察觉到什么，仰头“喵”了一声。
这声猫叫打破了微妙的气氛。傅斯年收回手，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平稳：“该回去了，你该休息了。”
“……嗯。”夏熙辰小声应道，不舍地将泥巴放回航空箱。
下车前，傅斯年重新将他裹好，推着他往住院部走。夜风拂过，夏熙辰却觉得脸上还在发烫——刚才那一刻，傅医生眼里的温柔，是他的错觉吗？
回到病房，张姨已经等在床边。傅斯年将夏熙辰安顿好，又对张姨交代了几句饮食注意事项，这才离开。
走出病房楼时，他回头望了一眼三楼那扇熟悉的窗户。
窗内，夏熙辰正趴在窗台上，目送他的车驶离。月光落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勾勒得有些单薄，却又带着一种执着的温柔。
傅斯年握着方向盘，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拂过少年发丝时的触感。
太瘦了。他在心里想。
还得再想办法让他多吃点。
车子汇入夜色，而医院三楼的那扇窗，灯光久久未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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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一个上午，夏熙辰被王主任叫到办公室。近期他总感到手脚末端有持续的麻木和刺痛感，这是某些化疗药物可能引起的周围神经病变。
“需要做个肌电图和神经传导检查，评估一下神经受损的程度。”王主任翻看着病历，“正好，傅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手又稳。我跟他打个招呼，让他亲自给你做。”
夏熙辰一愣：“傅医生？神经外科也做这个吗？”
“他博士期间的研究方向就是周围神经损伤与修复，院里这类精细检查他做得最好。”王主任笑了笑，“而且让他做，你不是更安心些？”
夏熙辰耳根微热，点了点头。
检查安排在当天下午。傅斯年提前调开了其他工作，专门留出了时间。
检查室在神经电生理区，安静、私密，只有仪器运行时轻微的嗡鸣声。夏熙辰换好检查服躺在诊疗床上，看着傅斯年洗手、消毒、准备电极和针极，动作流畅而专业。白大褂袖口挽起，露出线条清晰的小臂。
“会有些刺痛和酸胀感，如果太难受可以告诉我。”傅斯年走到床边，声音是一贯的平稳，但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比平时多了几分专注。
“嗯，我不怕。”夏熙辰小声说，手指却不自觉地揪住了身下的床单。
检查开始。傅斯年先用酒精棉仔细消毒夏熙辰的手腕、脚踝等部位的皮肤，冰凉的触感激得夏熙辰微微一颤。接着，傅斯年修长的手指捏着表面电极，精准地贴放在特定的神经走向上。他的指尖温热，与冰凉的酒精形成对比，每一次按压、粘贴都稳定而笃定。
为了放置针电极，傅斯年需要触诊寻找准确的肌肉位置。他的手指沿着夏熙辰的小腿缓缓按压、移动，感受皮下的肌肉结构。这种接触超越了普通的医患体检，带着明确的探查目的，却又因执行者是傅斯年，而让夏熙辰心跳失衡。
“放松。”傅斯年低声提醒，手指在他紧绷的腓肠肌上轻轻按了按，“太紧张会影响结果。”
夏熙辰试图放松，但傅斯年的手指所到之处，像点燃了一串细小的火星。
最挑战的部分是针电极插入和电刺激。当细小的针尖刺入皮肤、深入肌肉时，夏熙辰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身体本能地绷紧。电刺激带来的怪异酸胀和抽动感更让他不适地蹙紧了眉。
“痛……”他无意识地呻吟出声，另一只没被固定的手在空中虚抓了一下，最后攥住了傅斯年白大褂的下摆。
傅斯年动作未停，只是将声音放得更缓更低：“痛就抓紧我。跟着我的节奏呼吸，吸气——呼气——”
夏熙辰依言照做，手指紧紧攥着那片洁白的衣料，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傅斯年任由他抓着，甚至调整了一下站位，让他抓得更省力些。
检查持续了四十多分钟。期间，傅斯年的手指一直与他有着或轻或重的接触：调整电极位置、安抚因刺激而抽动的肌肉、擦拭因紧张沁出的细汗。他的目光始终专注在仪器屏幕和夏熙辰的反应上，神情冷静专业，可每一个动作却又在专业范畴内，透露出难以言喻的细致和耐心。
结束后，傅斯年小心地取下所有电极，为针眼消毒贴上敷料。夏熙辰像是打了一场仗，虚脱地躺着，手里还松松散散地攥着那已经皱了的衣角。
傅斯年没急着抽走衣服，而是先给他盖好被子，然后才坐到电脑前，调出刚才记录的数据和波形图。
“过来看。”他朝夏熙辰招招手。
夏熙辰慢慢挪过去，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屏幕上是复杂难懂的波形和数值。
傅斯年拿起笔，在屏幕上轻轻指点：“这里，是运动神经传导速度，虽然在正常值下限，但波形清晰，说明神经通路是完好的。”笔尖移到另一处，“这里是感觉神经动作电位，振幅略有降低，和你的麻木感对应。但你看这个潜伏期——”他的笔尖在某个点顿了顿，“非常清晰，说明神经本身的应激性和传导功能保留得很好。”
他侧过头，看向夏熙辰：“通俗点说，你的神经只是被药物‘暂时吓到了’，有点怠工，但没‘罢工’，基础非常好。配合营养神经的治疗和康复锻炼，大概率能恢复。”
他的语气平静如常，用的是最专业的术语，可听在夏熙辰耳中，却比任何安慰都更令人安心。那些复杂的波形，因为傅斯年的解读，成了描绘他身体内在希望的蓝图。
“所以……不会永久损伤？”夏熙辰小声问。
“概率很低。”傅斯年肯定地说，随即补充道，“但需要定期复查监测。”
他关掉屏幕，开始整理器械，状似无意地开口：
“以后这类神经相关的检查，都我来做。”
夏熙辰怔住，抬眼看他。
傅斯年将用过的电极丢进医疗垃圾桶，动作利落，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我熟悉你的情况，操作也更精准，可以减少你的不适。”
他顿了顿，终于看向夏熙辰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
“你的神经，我来看护。”
不是“我建议”，不是“我可以”，而是平铺直叙的“我来做”、“我来看护”。
夏熙辰的胸口像是被温热的潮水缓缓漫过，酸胀而柔软。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点头。
傅斯年几不可察地弯了下唇角，伸手揉了揉他有些汗湿的头发：“好了，回病房休息。报告我会详细写好发给王主任。”
走到门口时，夏熙辰回头看了一眼。傅斯年正站在仪器旁，低头记录着什么，侧脸在仪器屏幕的微光中显得沉静而专注。那件被他攥得皱巴巴的白大褂还穿在他身上，带着某种亲密的印记。
夏熙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傅斯年手指的温度和按压的力道。
他的神经，傅医生来看护。
那么，他这颗因傅医生而悸动不已的心，又该由谁来看护呢？
这个念头冒出来，夏熙辰自己先红了脸，快步离开了检查室。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傅斯年拿起那张记录着夏熙辰神经电位的报告纸，看了许久，然后将其仔细地、单独地收进了自己的文件夹里。
在那个写着“夏熙辰”名字的文件夹里，又多了一份属于他的、隐秘的档案。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