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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归途与回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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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镇政府大院已恢复了忙碌的节奏。运送物资的车辆引擎轰鸣，工作人员步履匆匆，新一天的救灾重建工作已然开启。
李明睿背着简单的行囊，站在即将返程的志愿车队旁，脸上没有了昨日的兴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带着思索的沉静。他看着不远处正在与赵大山最后交代工作的父亲，又看了看安静站在父亲侧后方，手里拿着文件夹，随时准备记录或补充的陈晨。
晨光勾勒出那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与默契，仿佛他们本就该如此站在一起，共同面对一切。
李振邦交代完工作，转身走向明睿。他看着儿子，一夜之间，少年眼底似乎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个信息。”李振邦的语气是惯常的沉稳，但仔细听，能辨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他伸出手，替明睿理了理有些歪斜的志愿者马甲领口，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明睿鼻尖微微一酸。
“知道了，爸。”明睿点点头，目光转向走过来的陈晨，露出一个笑容，带着真诚的依赖，“陈晨哥，我走了。你……和我爸，都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这声“你和我爸”，自然而亲昵，将两人放在了同等重要的位置。陈晨心头一暖，郑重地点头：“放心吧，我们会注意。你回去也要好好准备期末考试。”
明睿“嗯”了一声，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仿佛要将这幅画面刻在心里，然后转身，利落地爬上了卡车的副驾驶座。
车队缓缓启动，卷起尘土，驶离了这片刚刚经历风雨洗礼的土地。
赵大山看着远去的车队，咂咂嘴，感慨地拍了拍李振邦的肩膀：“李处长，你这儿子，不错！懂事！以后肯定有出息！”他又看向陈晨，黝黑的脸上露出淳朴而了然的笑意，“小陈也是好样的！以后常跟你李叔回来看看！咱们青峦镇，永远欢迎你们！”
这声“你李叔”和“你们”，带着乡野之人特有的直爽和一种心照不宣的接纳，让李振邦和陈晨皆是一怔，随即，一股复杂的暖流涌上心头。在这里，在这片用汗水甚至危险共同奋斗过的土地上，他们似乎获得了一种超越世俗眼光的、质朴的认可。
送走明睿，李振邦和陈晨也即将踏上归程。青峦镇的救灾工作已步入正轨，后续的规划与实施将由赵大山主导，他们市里的工作也积压了许多。
临行前，李振邦独自在临时房间里收拾行李，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是孙莉。
他眉头微蹙，接起电话，语气疏离而冷静：“喂。”
“李振邦，”孙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怒气和平稳语调也掩盖不住的尖锐，“你可以啊，把儿子都弄到灾区去了？那里多危险你不知道吗？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没人管得了你了？”
李振邦神色不变，语气平淡：“明睿是跟随学校正规的志愿车队活动，在安全区域。他有他的选择，我尊重他。至于我的工作，不需要向你汇报。”
“尊重？我看你是被那个叫陈晨的迷昏头了吧！”孙莉终于按捺不住，语气变得刻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龌龊心思！在单位里就眉来眼去，跑到灾区更是形影不离，吃住都在一起？李振邦，你还要不要脸？你考虑过明睿的感受吗？”
李振邦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如同结冰的湖面。他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但声音依旧维持着可怕的平静：“孙莉，注意你的言辞。我和陈晨是正常的上下级和工作伙伴关系，我们在青峦镇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灾重建。请你不要用你龌龊的想象来玷污别人的工作和名誉。至于明睿，他是我的儿子，我比任何人都在乎他的感受和未来。”
“正常上下级？”孙莉在电话那头冷笑，“李振邦，你骗鬼呢！等我回去，我们好好谈谈明睿的抚养和探视问题！我不能让我的儿子生活在这样扭曲的环境里！”
说完，她不等李振邦回应，便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李振邦缓缓放下手机，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忙碌的景象，胸口却如同压了一块巨石。孙莉的威胁，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她显然不会善罢甘休，并且已经将矛头明确指向了陈晨。未来的路，注定更加艰难。
返程的车上，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闷。两人都心知肚明，回到市里，意味着要重新戴上面具，回到那个充满规则、审视和潜在敌意的环境，更要面对孙莉可能掀起的惊涛骇浪。
陈晨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渐渐远去的青峦山水，心中充满了不舍与忧虑。在这里，他们虽然辛苦，虽然危险，但心灵是自由的，情感是可以悄然呼吸的。
仿佛感知到他的情绪，一直沉默开车的李振邦，忽然伸出了右手，越过换挡杆，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覆盖在了他放在腿上的左手上。
没有言语，只是掌心相贴，传递着灼热的温度和无声的誓言。
陈晨微微一颤，反手，与他十指紧紧相扣。
车窗外的世界飞速流转，车厢内，两人紧扣的双手，成为了对抗整个未知前路的、微小却坚定的力量。
归途亦是征途。青峦镇的山风与尘埃渐渐远去，而城市的风暴，已在酝酿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