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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最后的“七点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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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无声敲击的节拍，像投入死水微澜的石子，短暂地惊起了希望的涟漪，但涟漪散去，水面复归更令人窒息的沉寂。陈素华的情况急转直下，她彻底卧床，吞咽困难，需要鼻饲。林晓像一个上了发条的精密仪器，围绕着母亲运转，处理着各种医疗护理，眼神里的光，在日复一日的消耗中，渐渐暗淡。
又一个清晨来临。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冷雨，天色昏暗。林晓几乎彻夜未眠，刚为母亲更换完褥疮药膏，疲惫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床头的电子钟——6:59。
鬼使神差地，他拿出手机，找到了那首《回家》的电子版。他想再试一次，尽管知道希望渺茫，但这已成为他与自己、与那个看不见的敌人之间，一场绝望的、不容放弃的仪式。
七点整。
他按下了播放键。萨克斯风忧郁的旋律在充满药水味的房间里缓缓流淌，与窗外的雨声交织，显得格外凄清。
床上，形销骨立、几乎只剩下生命轮廓的陈素华，依旧紧闭双眼，没有任何反应。林晓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自嘲地笑了笑，准备关掉音乐。
就在这时，他猛地顿住了。
他看见，母亲那只枯瘦的、布满针眼和老年斑的右手，食指，正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在洁白的床单上，一下，又一下，遵循着那个早已刻入灵魂的节拍，敲击着。
她的眼睛没有睁开，面部肌肉没有任何牵动，呼吸依旧微弱。仿佛这个动作，完全脱离了她的主体意识，是由潜藏在身体废墟最深处、那个关于“爱”与“习惯”的神经元集群，自主发出的最后信号。
林晓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顷刻间冻结。他扑到床前，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根微微颤动的手指。那动作那么轻，那么无力，却像一道道无声的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她的意识早已沉入黑暗，可她的身体，却还在本能地回应着，半个世纪前，那个爱人的呼唤。”
这不再是记忆，这是烙印。是比海誓山盟更坚固，比生离死别更残酷的生命印记。它证明，那个人，那段情，早已不是她生命的一部分，而是她生命本身得以构成的，最底层的代码之一。
泪水模糊了林晓的视线，他没有去擦，任由其汹涌而下。他伸出手，用自己的手掌，轻轻覆上母亲那根仍在固执敲击的手指，试图感受那微弱的、源自生命本源的震动。
几秒钟后，那敲击的动作，停了。
手指彻底松弛下来，安静地搭在床单上，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与这个世界联系的力气。
《回家》的曲子，也恰好在这一刻，播放到了尾声。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里，房间里只剩下窗外无尽无休的雨声，和林晓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低沉呜咽。
他知道，这一次，可能是母亲最后一次，回应这首曲子了。他守护的，不仅仅是一段记忆，更是一个生命在彻底湮灭前，关于“爱”的，最后、也是最悲壮的生理性证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