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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雨夜的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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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手指不再敲击节拍之后，林晓觉得自己的某一部分，也随着那最后的回应死去了。他依旧机械地护理着，喂食、擦身、翻身、处理排泄物，动作熟练却麻木。他很少再播放《回家》，也不再执着地翻看相册讲述往事。他接受了，母亲正在一条单行道上，走向终点，而他能做的，只是陪她走完这最后一程，保持她作为人最后的体面。
然而，在一个电闪雷鸣的暴雨之夜，变故再次发生。
深夜，炸雷惊醒了浅眠的林晓。他第一时间看向母亲，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
一瞬间，恐慌攫住了他，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卧室。
客厅里没有，卫生间没有，厨房没有……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冷汗瞬间湿透了背心。最终，在阳台通往客厅的门口，他看到了那个瘦削的身影。
陈素华不知如何挣扎着下了床，此刻正蜷缩在阳台门口的角落里，浑身被窗外潲进的雨水打湿，单薄的病号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嶙峋的骨骼。她双臂紧紧抱着自己，头埋在膝盖里，身体在电闪雷鸣中剧烈地发抖，发出小动物般无助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妈！” 林晓冲过去，试图抱起她。
就在他靠近的瞬间，陈素华猛地抬起头。湿漉漉的花白头发黏在脸上，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一种林晓从未在她病后眼中看到过的、清晰的、属于“陈素华”的痛苦！
她看着林晓，不像在看一个陌生人，那眼神深处，似乎有破碎的灵光在疯狂闪烁，却又被巨大的恐惧淹没。她死死抓住林晓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嘴唇剧烈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不堪、却如同惊雷般的字眼：
“……永辉……冷……怕……回……回家……”
林晓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回家”！
她在要“回家”！
不是在说这个房子，而是在要那个有林永辉的、存在于她记忆最深处、被病魔封锁了的“家”！在这个意识近乎完全涣散、生命烛火摇曳将熄的雨夜，极致的恐惧，竟然像一把粗暴的钥匙，短暂地、残酷地，撬开了她脑海中被封印的一角，让她窥见了一丝过去的真实，同时也让她直面了此刻无依的恐怖！
“疾病能抹去记忆，却抹不去灵魂在绝对恐惧时，最本能的渴望——回到那个能让她安心的人身边。”
这短暂片刻的“清醒”，比永久的混沌更残忍千万倍。它让她在生命的尾声，重新品尝了一次失去的剧痛，重新确认了自己无处可归的绝境。
林晓再也无法克制，他跪下来，不顾母亲身上的雨水和冰凉，用力地、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用自己温热的胸膛贴着她冰冷的、颤抖的身体，在她耳边，用嘶哑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一遍遍地重复：
“妈，不怕……我在……我带你回家……我们这就回家……”
他不知道“家”在哪里，但他知道，此刻，他的怀抱，就是他唯一能给予母亲的、短暂的避风港。
窗外的暴雨依旧倾盆，雷声滚滚。在忽明忽暗的闪电中，母子二人紧紧相拥在冰冷的地面上，一个在生命的尽头恐惧地呼唤着回不去的彼岸，一个在绝望的深渊边缘，拼尽全力想要成为此岸的灯塔。
这悲壮的一幕，无关记忆，只关乎生命在最脆弱时，对爱与归宿最原始的、最后的渴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