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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好人一生平安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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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的转换这次悄无声息，如同被温水包裹，再缓缓褪去。没有摔落，没有眩晕，五人发现自己已然站在了一条干净得过分的小区步道上。
夕阳的余晖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蜜色。修剪整齐的草坪，怒放的绣球花丛，孩童嬉笑追逐的声音从远处的滑梯传来，夹杂着谁家厨房飘出的饭菜香。楼宇的外立面崭新，阳台晾晒的衣物在微风中轻轻摆动。随处可见的红色标语，书写着“远亲不如近邻”、“守望相助，共建和谐家园”。
一派岁月静好，人间烟火。
然而，林墨却感到一种比面对棺材里的“老祖宗”和教室里的李老师时，更细微、更无处不在的寒意。这种寒意，源于一种被注视的温情。
几乎在他们出现的同时，几个在附近散步、浇花的居民就注意到了他们，脸上瞬间绽放出无比热情、标准得如同复制粘贴的笑容。
“哟，新来的邻居吧？欢迎欢迎！”一个提着菜篮的大妈快步走来，目光在他们身上逡巡。
“看着面生，是租在3号楼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推着自行车停下，笑容可掬。
“哥哥姐姐你们好！”一个系着红领巾的小女孩跑过来，仰着天真无邪的脸，“需要我带你们认认路吗？”
过于热情了。热情得不留缝隙，不容拒绝。
林墨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他感到额头微微一凉，仿佛被什么无形的标记锁定。他抬眼看向陈锋，瞳孔骤然收缩。
在陈锋的头顶，悬浮着一个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数字——【100】。
他猛地看向其他人，苏小雨、赵明宇、韩梅梅，包括他自己，头顶都有着同样的数字：100。
【副本：《好人一生平安》已载入】
【核心规则：功德值系统启动。助人为乐，功德无量；见死不救，功德锐减。功德值归零者，将被判定为‘社区之癌’，予以清除。】
【提示：好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冰冷的系统提示在脑海中响起，与眼前这派温情景象形成了尖锐的讽刺。
“哎呀，小伙子，你这脸色不太好啊？”大妈关切地凑近陈锋，目光却似有若无地瞟向他头顶的数字，“是不是受伤了？要不要去我家歇歇？我老伴以前是赤脚医生，手艺可好了！”
陈锋本能地想拒绝，他讨厌这种没有边界感的热情。但他嘴唇刚动，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头顶的数字猛地跳动了一下，从100变成了【99】！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虚弱感袭来，仿佛被抽走了一丝力气。
陈锋脸色一变。
大妈似乎浑然未觉，依旧笑着：“别客气嘛，邻里邻居的！走走走！”说着就要伸手来拉他。
“不麻烦了。”苏小雨上前一步，挡在陈锋面前，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她头顶的数字也跳动了一下，【99】。
大妈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满，但很快又堆起更浓的笑意：“哎呦，这小姑娘，防备心怎么这么重呢？阿姨是坏人吗？真是……”
这时，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打圆场：“好了好了，王阿姨也是好心。新邻居刚来，可能还不习惯。这样，我家就在前面那栋，有什么需要，比如借个工具、收个快递，随时敲门！”他笑着，眼神却像扫描仪，记录着每个人的反应。
小女孩也扯了扯韩梅梅的衣角：“姐姐，我的风筝挂树上了，你能帮我拿下来吗？”她指着不远处一棵高高的梧桐树，眼神期盼。
韩梅梅抬头看了看那棵树，对她来说爬上去轻而易举。但她野兽般的直觉在疯狂预警——这看似简单的请求，背后缠绕着无数无形的丝线。她犹豫了。
【98】。
数字跳动的瞬间，周围那些“邻居”投来的目光，似乎都冷了一度。那温暖的夕阳，照在身上也失去了温度。
他们明白了。
在这个副本里，“不”，是一个禁忌词汇。拒绝，本身就是一种“罪”。
“走吧，先找我们的‘家’。”林墨低声说道，强迫自己脸上挤出一个尽可能“友善”的微笑。他感到面部肌肉的僵硬，以及心底那股正在蔓延的冰冷。
他们按照系统模糊的指引，找到了分配给他们的单元楼。一路上，不断有“邻居”和他们打招呼，提出各种“善意”的邀请或微不足道的请求。每一次看似随口的应承，都会让功德值微弱地+1；而任何一丝迟疑或明确的拒绝，都会导致功德值-1甚至-2。
帮三楼的奶奶提了一下菜篮，【+1】。
婉拒了五楼大叔递来的、不知名的“养生茶”，【-1】。
答应了四楼小朋友明天陪他踢球的随口请求，【+1】。
功德值的涨跌，像一把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操控着他们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言辞。他们必须时刻扮演着“乐于助人”、“友善可亲”的新邻居形象。
当他们终于关上房门，将那过度热情的世界暂时隔绝在外时，五人都感到一种精疲力尽的虚脱。
陈锋靠着门板滑坐在地，骂了一句：“艹！这比跟粽子打架还累！”
赵明宇看着自己头顶恢复到【100】的数字，眼神深邃：“一个完美的道德评级系统，将人际交往彻底量化、工具化。在这里，善意成了流通货币，而拒绝……是通货膨胀的元凶。”
苏小雨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些依旧带着标准笑容、互相“帮助”的居民，轻声道：“他们的微表情缺乏变化，瞳孔反射迟钝。帮助行为模式高度重复，像设定好的程序。”
韩梅梅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感觉自己像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表演！连呼吸都不能太重！”
林墨没有说话，他的目光透过窗户，落在小区中央那棵最大的榕树下。那里立着一个巨大的、闪烁着柔和金光的功德榜。榜单最顶端，是几个名字，后面的功德值高得惊人，达到了四位数。他们的名字旁边，还有一个金色的称号——【社区大善人】。
那几位“大善人”此刻正穿梭在人群中，脸上挂着比阳光更灿烂、更恒定的微笑，主动地帮老人提东西，耐心地调解邻里纠纷，将掉落的垃圾捡起分类……他们的动作流畅、自然，充满了“正能量”。
但林墨看着他们，却想起了祠堂里那些面带微笑的村民，教室里面无表情的学生。
一样的空洞。
一样的……失去了“自我”。
“你们发现了吗？”林墨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寒意，“那些‘大善人’……他们好像，不会说‘不’了。”
真正的恐怖，在这一刻，露出了它冰冷的獠牙。
这个副本，不是在考验善良，而是在吞噬善良。它将美德异化为枷锁，将同情心磨砺成刺向自己的利刃。在这里，“好人”的尽头，是自我的彻底消亡。
生路，或许真的如系统提示所言，在于敢于成为一个…… “有原则的坏人”。
只是，在这众目睽睽的道德审判庭上，这“坏”的代价，又该如何承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