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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碰壁 ...

  •   那天连廊上的对话,像一道清晰的分界线,划开了两人之间本就崎岖的关系。常谷清将那句“影响刷题”还给谢景梵后,像是真的将那个人从自己心里彻底清了出去。他不再刻意回避,因为已无需回避。现在谢景梵于他而言,如同校园里任何一位优秀的,却与他无关的学长,仅此而已。
      他开始更专注地投入自己的世界。文科红榜上的名字依旧耀眼,各种活动比赛的准备到了白热化阶段,广播站的工作也驾轻就熟。他甚至能心平气和地继续与邢陨晟讨论数学题,虽然对方偶尔流露出的、超出学习伙伴范畴的热切依旧让他有些不适,但他学会了巧妙地保持距离,既不伤人,也不逾矩。
      论坛上关于他和谢景梵“文理双煞,并肩单身”的调侃依旧偶尔会被顶起,但常谷清看到时,内心已毫无波澜。那场轰轰烈烈又狼狈不堪的暗恋,似乎真的成了过去式。
      然而,风暴的余波并未完全平息。至少,在另一个人那里,涟漪才刚刚开始扩散。
      谢景梵的生活表面看起来一切如常。竞赛、刷题、学生会事务,依旧占据了他绝大部分时间和精力。但某些细微的变化,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却被旁观者如周明看在眼里。
      比如,他会在路过公告栏时,视线在那张文科红榜最顶端的名字上多停留一秒。
      比如,在图书馆,他会不自觉地用嗅觉去捕捉那缕熟悉的墨香冷茶,甚至在一次隐约闻到后,在原地驻足了几分钟,直到那气息彻底消散才离开。
      比如,学生会的会议上,当有人提到“广播站”三个字时,他原本低垂的眼睫会微微抬起。
      再比如,他对周明那些关于“情感案例分析”的骚扰,容忍度似乎高了一些,甚至偶尔会就某个具体“行为变量”提出疑问。
      最明显的一次,发生在周五的广播站播报。两人作为固定搭档,不可避免地要共处一室。常谷清提前到了,正戴着耳机试音。谢景梵推门进来时,他连头都没抬,只是公事公办地指了指操作台:“设备检查过了,没问题。”
      整个播报过程,常谷清的声音专业而流畅,与谢景梵的互动仅限于必要的工作交流,不多一分一毫,不少一厘一纳。播报结束,他摘下耳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常谷清。”谢景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常谷清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学长还有事?”
      谢景梵看着他疏离的背影,那句在脑海里盘旋了几天的话,终于问出了口,语气依旧带着他特有的探讨问题般的直接:“‘喜欢’这种情绪,可以通过学习掌握吗?”
      “……”
      常谷清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在看一个提出了荒谬问题的陌生人。
      “学长,”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壁垒,“感情不是知识,没有公式,没有定理,更没有办法通过‘学习’来‘掌握’。它是感受,是本能,是……算了。”
      他看着谢景梵那双充满理性探究光芒的眼睛,忽然觉得解释这一切都是徒劳。他摇了摇头,拿起自己的东西:“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说完,他再次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谢景梵站在原地,看着再次被关上的门,舒展的眉头紧紧锁起。
      不能通过学习掌握?
      那为什么他此刻,会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常谷清转身离开的瞬间,胸口那片区域会产生一种类似于空荡和不适的“本能”反应?
      这种无法用术语解析、无法通过学习和练习来控制的“变量”,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扰。
      周末,谢景梵破天荒地没有泡在家里刷题,而是去了市图书馆,在人文社科区徘徊。他抽出了几本名字里带着“情感”、“心理学”字样的书籍,找了个角落坐下,试图从理论上找到突破口。
      他看得很快,大脑飞速记录着那些关于“依恋”、“多巴胺”、“情绪认知”的理论。但越看,他越发现,理论与实际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书本无法告诉他,为什么常谷清的信息素会让他觉得比其他人的更清晰?为什么常谷清哭的时候,他会感到无措?为什么常谷清对别人笑时,他会觉得……刺眼?
      这些具体的指向性明确的“症状”,在书本里找不到现成的诊断。
      周末之后的第一次会面是周一,午间播报。
      常谷清依旧提前到,检查设备。谢景梵准时出现。
      播报间隙,播放背景音乐时,常谷清低头看着下一段的稿子,谢景梵则操作着设备。密闭的空间里,只有舒缓的音乐流淌。
      忽然,谢景梵开口,声音在音乐背景下显得有些低沉:
      “我查阅了相关资料。”
      常谷清转过头,有些莫名地看着他。
      谢景梵的目光没有看他,而是落在闪烁的音频电平表上,像是在汇报研究进展:“关于先天性面容失认症,也就是脸盲。其成因主要与大脑梭状回面孔区功能异常或连接障碍有关。这是一种神经发育性障碍,并非主观意愿。”
      他顿了顿,终于侧过头,看向常谷清,眼神里是纯粹的陈述,没有歉意,也没有期待,只是在传递一个他认为是重要的“数据”:
      “我无法通过视觉识别面容,这是生理缺陷,我无法改变。”
      常谷清看着他,看着他如此平静地陈述自己的“缺陷”,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当然知道谢景梵脸盲,但是知道了原因,然后呢?
      这并不能改变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哦。”常谷清应了一声,重新低下头看稿子,“我知道。”他的反应如此平淡,就好像谢景梵刚才只是说了一句“今天天气不错”。
      谢景梵看着他低垂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侧脸,握着推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提供了新的关键性的“数据”,为什么对方的“反馈”依旧如此消极?
      他试图引入另一个变量:“那个邢陨晟,他讲解数学题的逻辑清晰度,不如我之前……”
      “学长。”常谷清打断了他,重新抬起头,他看着一闪一闪的光亮,眼神清冷而疏离,“我和谁讨论题目,讨论得如何,是我的私事。不劳学长费心。”
      他的话,像一块冰冷的钢板,堵住了谢景梵满怀火种想要继续延伸的话题。
      谢景梵沉默了。
      他看着常谷清,看着这个曾经会因为他一句话而脸红、而难过、而崩溃的Omega,此刻却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冰封湖泊,平静无波,拒绝任何风的撩拨。
      他认识到,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不是靠单纯的解释,摆明原因就能挽回的。
      那种胸口闷堵的感觉,再次清晰地浮现。
      他移开目光,看向窗外明晃晃的阳光,他觉得这阳光有些……刺眼。
      常谷清在低下头继续看稿子的瞬间,眼底深处,终究还是掠过了一丝极淡的、他自己不愿承认的涩意。
      解释了吗?
      可是,太晚了啊,谢景梵。
      我的心,已经不敢再为你跳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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