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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随处可见的尾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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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谷清以为,那句“不劳学长费心”已经足够划清界限。他再次回归到没有谢景梵干扰的,平静而充实的高一生活。然而,他很快发现,有些事情一旦开始有了苗头,就无法轻易回到原点。
谢景梵,那个曾经需要他绞尽脑汁才能靠近一点点的人,如今却开始以一种近乎拙劣却又无比执着的方式,频繁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最初是在图书馆。
常谷清习惯在午休后去图书馆的文科区看书或者整理写作素材。以前,这里绝不会是谢景梵绝踏足的“领域”。但现在,他总能“恰好”在常谷清坐下后不久,出现在相邻的书架间,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明显是理科专业的书籍,目光却似乎并没有聚焦在书页上,而是偷偷摸摸地扫过常谷清的方向。
常谷清起初以为是巧合,但连续三天,都在差不多的时间、差不多的位置“偶遇”,这概率低得令人发指。他尝试换到更偏僻的角落,结果第二天,谢景梵的身影又会准时出现在那个角落附近。
他不说话,也不靠近,就那样存在着,远远的望着,活像一个石头。高大的身影,凛冽的信息素,直直的矗立在常谷清学习环境的背景板里,让人无法忽视。
常谷清试图无视,他低头看书,笔尖却迟迟落不下去;他戴上耳机,却总觉得那道目光如芒在背。他终于忍无可忍,在一次谢景梵再次“路过”他桌前时,合上书,抬头看向他,语气冷淡:“学长,这里有很多空位。”
言下之意:离我远点。
谢景梵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熟悉的眼眸里没有任何被戳穿的尴尬,只有一种纯粹的认真:“这里光线好。”
常谷清:“……” 他看了一眼窗外被建筑物遮挡了大半的阳光,无言以对。
除了图书馆,食堂也成了“高危区域”。
常谷清习惯和几个同学一起吃饭。以往,谢景梵要么在教室啃面包,要么在教师食堂或者人最少的时候出现。但现在,他总会“恰到好处”的在常谷清他们坐下后,端着餐盘,出现在相邻的、甚至是对面的空桌。
他依旧沉默地吃饭,动作优雅却迅速,说不上太快但比周围的人要明显快一些。他坐在那里本身就足以让常谷清这一桌的气氛变得微妙。同学们交换着八卦的眼神,压低声音窃窃私语,常谷清则食之乏味,只想尽快结束这顿煎熬的午餐。
他甚至频繁“入侵”高一教学楼。
有时是课间,常谷清和同学在走廊讨论问题,一抬头,就能看见谢景梵从连廊那头走过来,步伐不快,视线似乎随意地扫过人群,但常谷清能感觉到,那目光在自己身上有难以察觉的停顿。
有时是放学,常谷清背着书包走出教室,就能看见那个高大身影倚在不远处的栏杆边,像是在等人。当常谷清目不斜视地经过时,他又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直到拐过楼梯角。
最让常谷清心神不宁的——是广播站。
除了固定的播报时间,有时常谷清需要去广播站整理资料或者练习设备操作,推开门,有很大概率会看到谢景梵也在里面。他要么在调试某些常谷清看不懂的高级功能,要么就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窗外,那广播站像成了他的第二个自习室。
姜存对此乐见其成,甚至还调侃过:“谢景梵,你现在对广播站可比以前上心多了啊!”
谢景梵对此的回应通常是沉默,或者一个没什么意义的“嗯”字。
常谷清却无法像姜存那样轻松,谢景梵这种无处不在又沉默的“存在”,像是一种无声的渗透,一点点侵蚀着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他像最初那样激烈地抗拒,但内心的波澜却无法平息。
他搞不懂谢景梵到底想干什么。
道歉?他没有。
追求?更不像。他没有任何示好的言语或行动,只是固执地出现在他周围,像个飘忽不定的幽灵,或是一个设定好“跟随常谷清”的尾巴。
这种不确定性和持续不断的干扰,让常谷清感到烦躁,却又无可奈何。
这天下午,常谷清独自在广播站练习一段即将在艺术节上使用的开场白。他反复调整着语调和情感,试图达到最佳效果。
“当音符挣脱束缚,当色彩拥抱旋律……”他对着麦克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充满激情和感染力。练了几遍,总觉得差了点味道。他有些气馁地摘下耳机,揉了揉眉心。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平静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吓了他一跳。
“第三句的断句可以再干脆些。‘挣脱束缚’后面停顿半秒,效果更好。”
常谷清猛地回头,看到谢景梵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正看着他刚才使用的稿子。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常谷清有些恼火,这种被窥视的感觉很不舒服。
“刚才。”谢景梵回答,目光依旧落在稿子上,“你的情感渲染足够,但节奏把控可以更精准。类似于物理中的阻尼振动,需要找到临界点。”
又是物理比喻。
常谷清本想反驳,但鬼他还是按照谢景梵的建议,重新试了一遍。
“当音符挣脱束缚,”“当色彩拥抱旋律……”
果然,那种铿锵有力、引人入胜的感觉立刻出来了。
常谷清有些惊讶地看向谢景梵。他没想到,这个理科脑袋在声音艺术上居然也有如此精准的直觉。谢景梵对上他惊讶的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数据反馈显示,优化有效。”
常谷清瞬间收回了那点刚刚升起的欣赏。又是数据,反馈。
他扭过头,不再看他,冷硬地说:“谢谢学长建议。我要继续练习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可以走了。
谢景梵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走到控制台另一边,拿起另一份闲置的稿子,也戴上了耳机,开始练习?
常谷清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样子,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密闭的空间里,两人各自戴着耳机,对着麦克风,进行着互不干扰却又同处一室的“练习”。只有彼此的信息素,在空气中无声地交织,碰撞。
常谷清能感觉到自己心跳有些失序。他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讨厌的是,他发现,自己心底那片坚冰,总是因为对方这笨拙,固执,却又偶尔能给出有效帮助的“存在”,裂开一道道细小的冰痕。
这让他感到恐慌。
他用力掐了自己的手腕内侧一下,疼痛让他瞬间清醒。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彻底打破这种诡异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