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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非法造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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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前沿。ATN科技公司宣布其与墨菲斯平台联合宣布，第九代沉浸式虚拟舱已通过基础安全评测，将于本月启动最终用户适配测试。产品发布仪式定于下月中旬举行，届时将进行首次公开展示……”
播报声像从透光的海面传来。
“……与停泊于自由区长夜港进行检修的方舟二号深海船发生碰撞。事故导致方舟号3名检修人员受伤，1人落水失踪……深海勘探是环城生命线，任何干扰行为都将被严肃处理。”
“今天新海268年12月31日，过去一年，在全体公民共同努力……”
嗡——
播报声被瞬间拉近，又在下一刻坍缩成模糊的底噪。
程风的意识从深海中上浮。视野逐渐聚焦的最后一秒，新闻播报员毫无波澜的甜美声音为这个上午画下句点。
“……零时环城将进入新海269年。首个公共日，真诚祝愿各位与亲友共度安宁时光。”
【视觉传感器：连接中……】
【校准完毕，接管权限已确认】
……
睁开眼，一只手正从他头顶悬垂的线缆中抽回。分外显眼的外置终端上盘绕着机械小蛇，蛇口紧咬着一枚银色的球。
顺着手向上看去，逆光中的那个背影是……不对，气质不对，身形也不对，眼前的人明显是成熟男性，不是他。
这个念头闪过时，他松了口气，想起刚才与安装义肢相似的提示音。低头抬手，没有过去留下的疤痕。视线下移，锁骨那个曾被失控的人咬得极深的伤口……消失了。仅仅只是肉眼观察，他也能看出这完美到诡异的身体不是自己的。
他尝试调用躯体诊断程序。
【拒绝访问】
那……卡尔斯系统？
视野中理应浮现的淡蓝光流并未出现。
“室长，”银色制服的检查员快步走近，在离男人半步处停住：“公寓内没有发现踪迹。他的健康手环留在浴室里，无暴力痕迹。”
“上报卡尔斯系统。ATN高级技术员言贺失联，启动A级人员失踪协查协议。”
刚才的新闻播报里说马上要新年了。
海风裹着咸腥味好像还绕着他，那是263年的艾特琳海边。他在等方舟号载着他买下的礼物返航，百无聊赖地看着清理垃圾的机械水母，然后眼前一黑。
五年过去了？
“是。”检查员眼神失焦片刻，几秒后目光重聚，侧头看向程风。“刚才他们扫描过，体内没有卡尔斯芯片，也没有植入仿生人编码。这是……正在测试的机型？”
“在职员工涉嫌疑似违规操作。与其相关的所有未登记资产，都需带回研究室进行技术溯源与风险评估。”男人滑动着手腕上浮起的光屏，突然抬头补充了一句：“等会我把它带回去。”
ATN……仿生人……我被认成了仿生人？这种事情出现在故事里不算新鲜，发生在自己身上才会觉得荒谬。
“……流程内该保密的我们会处理。”检查员目光在程风和男人之间扫过，“监控数据是技术部核查还是？”
“我来处理，其他事麻烦你们了。”
检查员点头，“上周公共部那边新配发了一批市政勤务仿生人。虽然稳定性还远不及……但上面似乎很满意这个良好的开端。”她的话点到即止，“那么，我们先去处理失踪事件。”
说完她带着两名仿生人警员离开。
程风听见脚步声朝他走近，隐隐的不安搅动着大脑。
逆光中那张脸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眉骨更高，鼻梁挺直锋利，褪尽了最后一丝属于少年的柔和。曾经那双总是追随着他声音盛满依赖的眼睛，此刻正评估物品般审视着他。
他……能看见了。真的能看见了。
“老师，你的眼睛……？”程风有太多疑惑，却下意识地对他投去试图安抚的温柔笑意。
然而，赵闻道没有任何反应。那双复明的眼睛审视垃圾般的看过来。
这一刻，“五年”这个抽象的概念砸下来，无法辩驳的通知他，你来迟了。
“无编码，无芯片。”赵闻道开口，是成年男人的嗓音，“非法造物。”
他后退半步，翻手向上，终端上缠绕的小蛇瞬间分解为无数黑色鳞片，翅羽翻滚着飞射向房间每个角落。蛇尾勾着的线球被牵引拉伸，化为肉眼几乎无法辨出的极细韧丝，以他为原点编织成一张覆盖整个空间的网。
原来真的迟了。
求生的本能咔嚓一声接管了所有情绪。他垂下的碎发遮住眼睛，也遮住里面来不及处理的震惊与刺痛。
演下去，无论扮演什么。
银色小球抽散后，刚才被包裹在中间的物品显露出来。一块清透白玉雕成的飞鸟挂在终端上，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将冷光揉成一团晦暗的温润，像某个早已熄灭的恒星跋涉而来的光。
礼物……居然送达了。
在赵闻道手上。在这个陌生的赵闻道手上。
为什么？
无数疑问翻涌，但没有一个能得到解答。
赵闻道盯着他的眼睛，侧手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玉坠，又看向他：“认识这个？”
“……未找到匹配物品信息。”他准备的礼物现在被收到的人拿来质问他。
“解释你的存在。”赵闻道的视线扫过他的脸庞和身体，“无编码的仿生人出现在ATN员工住所。根据资产管制条例，我有权现场销毁。”话音落下的瞬间，几乎看不见的丝线贴近程风。
销毁，说得轻描淡写。
最后一丝因时间错位而产生的恍惚，连同那点惯性的温柔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眼前的人是掌控者，是审判官，是可以决定他“存在”或“湮灭”的陌生人。
表演必须开始了。
“我是私人定制型号，核心数据来源于墨菲斯平台用户‘合成机器人235’的AI虚拟体。”他用平直的音调回答。
“私人定制？使用虚拟体数据……直接违反了ATN与墨菲斯平台的基础协议，以及至少三条环城隐私法。言贺没有权限，也没有动机。”他的手在悬浮的光屏上滑动，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这边。“你的核心协议是什么？”
“适应性测试与行为学习。”程风立刻用对他的了解做出回应，“在当前环境下，基于基础协议逻辑与初步特征扫描，系统已将您识别为最高优先级管理员。”
曾经教他识别这个世界的纹理，现在却要用程序来定义他们的重逢。
赵闻道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但也绝不满意。
“我？”他微微偏头，“谁设定的这个优先级？言贺？还是你口中那个墨菲斯账号的所有者？”
“该信息未收录于我的可访问数据库，管理员。”
“叫我老师。”
程风收起不悦，抬眼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指令确认，老师。”
赵闻道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抬手将外置终端靠近。“权限绑定，证明你所谓的管理员权限。这是你作为合法资产存在的唯一凭据，否则……你将是一堆零件。”
【权限变更请求驳回】
绑定失败，果然是黑户，而且这具身体背后……
赵闻道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迟疑，“怎么？”
“检测到短暂信号干扰。权限绑定流程已确认完成，管理员身份已同步。”他调出一个完美笑容。
现在绝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没有卡尔斯系统，没有资产编码，如果连这个“管理员”的庇护都失去，他可能真的会被当非法造物回收。
赵闻道看了他两秒，最终收回终端，黑色鳞片回到小蛇形态，玉坠再次被银球包裹。
“跟我走。”他转身，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仿佛刚刚只是登记的一件有待检测的资产。
程风跟在他身后半步。经过客厅时，余光瞥见餐桌上一条还未放入冷冻柜的鱼，融化的冰水在桌面的菜盘下汇成一滩，从边缘滴落到地板上。
那个叫言贺的研究员……失踪得很仓促。
进入传送平台，赵闻道抬手扫过识别器，墙壁上映出两人模糊的身影。
程风看着眼前挺拔陌生的背影，和倒影中自己那具陌生的少年躯壳。
就在他以为要沉默到底时，赵闻道调整着外置终端忽然开口：“你的数据库里有多少‘合成机器人235’的相关记录？”
“该账号活跃于新海254年至263年，平台记录显示其主要用于虚拟社交与内容创作，最后一次登录时间为263年7月。我的核心行为模型基于该时间段内的活动数据生成。”
他复述着自己的生平，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创作……”赵闻道低声重复，停下了动作，侧过头透过倒影目光沉沉地落在程风身上，“那么，你会吗？”
“我的数据库中有相关数据，但未进行过模拟行为。需要我尝试吗，老师？”
赵闻道没有回答。
传送平台还在平稳下降，数字跳动着接近底层。
程风看着墙上的倒影，忽然发现对方正透过倒影盯着自己，扯了下嘴角，像是旧伤在阴雨天隐隐发作。
门打开，ATN研发中心的光涌了进来。
赵闻道迈步出去，程风再次跟上他的脚步。
游戏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