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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犯罪指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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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信标’那帮人昨天又在广场集会，举着AI侵犯人权的牌子。结果被扒出来他们那个最激进的发言人，上个月在墨菲斯平台的梦乐园里，一口气买了三个AI伴侣，躲着到现在都没敢再出现。”
赵闻道靠在沙发里，突然接了一句：“不奇怪。反对一样东西和离不开它，从来不矛盾。”他的语气有些游离，“我以前也下过单，想了想没意思就取消了。”
短短一句话却让阮清愣住，“啊？什么时候的事，说说，说说，我还以为你会更反感他们。毕竟……”她刹住了车，意识到接下来的话可能不太妥当。
“毕竟我‘破坏仿生人’？”赵闻道替她说完，嘴角弯起一个柔和的笑，“八年前的事……还好取消了。”
阮清快速眨了下眼，她明显感觉到赵闻道今天有些不同。不是变好了，而是被某种难以琢磨的情绪包裹起来，这让她反而更警惕。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赵凌雨走了进来。她目光在病床上停留片刻，跳过赵闻道转头看向阮清才撑起一个算是和善的笑容。
“所以，基于倾向的推断最不可靠。”赵闻道主动开口，毫不客气地将话题递给了刚进来的人。“你说对吗，母亲？”
他表现的已经比白天见面时礼貌了很多，赵凌雨却也没正眼看他。“监控记录我看过了。步态相似度62%，不算高。你当天在开周会，有十三个人证。”
“嗯。”赵闻道应了一声，等着下文。
“但是，证据可以伪造，证人可以影响。在ATN，制造一份‘完美’记录并不难。”
赵闻道以为自己会愤怒，会像过去无数次那样被这种理所当然的怀疑刺伤。但奇怪的是，此刻他只觉得有些疲惫和……荒谬。也许是今天被熟悉的方式拥抱了，也许是因为那句“我不会伤害你”，即使是程序设定的谎言，也短暂地填补了某个黑洞。
“所以在您的预设里，我永远有罪。因为我有‘前科’，因为我不够稳定，因为我的存在本身就让您不舒服。”他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甚至有闲心注意到赵凌雨脸上的变化，“那么，任何发生在您领养的这个儿子周围的坏事，都可以很便利地归因于我。这很省事，不是吗？”
赵凌雨的眉头拧紧了：“注意你的言辞。我不是在臆测，是在陈述一种可能性。基于你过往行为的可能性。”
“我过往的行为。”赵闻道重复了一遍，忽然笑了。“破坏仿生人，对某些进行过载销毁……这些，是爷爷跟您说了吧？在你们眼里这就是暴力倾向，是犯罪的前兆。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只破坏那些顶着同一张脸的东西？”
他起身往前，离病床还差一步。
“还是说在您眼里，我的行为就只是这么……情绪化？为了报复您和黎先生幸福的家庭生活，所以拿你们领养的孩子开刀？”他的声音平和，话语却锋利，“原来您察觉到了，我这种人也是可以有情绪的。”
赵凌雨站起身隔在中间，终于正脸看向他，“我不是来跟你争论这些的。黎溯是个简单的孩子，他和你们那个世界的任何争斗都没有关系。如果你对我，或者对黎卡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找我谈。”
“我们不正是在友好洽谈？伊甸园同期综合评估不到前十，却被您和黎先生从三千名毕业生中选中领养。您对‘简单’的定义是他脑子比较简单……还是说比培养一个有了缺陷的简单？”他笑着叹了口气：“也许从我被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是有罪。”
最后这句话像长出了锋刃，缓慢地割伤房间里的所有人。
他有些走神，忽然荒谬地想起门外那个安静等待的仿生人。一个程序，一个赝品，此刻竟成了这房间里唯一一个不会用“过去”审判他的存在。接下来的日子和这样一件“东西”相处，或许真的会比这些年受够的误解与背叛要简单。
赵凌雨的脸色沉下去，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滴答，滴答，房间里只有仪器发出声音。
阮清在轻轻咳嗽了一声走上前：“赵阿姨，与会者如果能提供卡尔斯记录，就能知道视频是否属实。但当前最好还是等黎溯醒让他调取系统记录，毕竟他身上装的是内置终端。”
赵凌雨沉默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天色似乎又暗了几分。
“……我知道了，后续的调查还请你多费心。既然有疑点就查清楚。无论涉及到谁，”她看了一眼赵闻道，“或者指向谁。”
“我会的。”阮清郑重地点头。
赵凌雨坐回沙发上看着监测仪，“你们回去吧，”说完停顿片刻，微微侧过脸，“赵闻道，你爷爷说得对。你确实需要学会控制自己，不是为ATN，是为你自己。”
走廊的光涌进来的瞬间，赵闻道看到了靠在墙边的那个身影。他微微垂着头站着，像个真正等待主人的仿生人。突然安宁感在周身散布开来，他将这归咎于被医院香氛的影响，不愿深想。
阮清跟着走了出来，她看了一眼程风，又看向赵闻道：“你这个‘记录员’挺安静。”
赵闻道没接话，他的注意力全在程风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太安静了。刚才在办公室里这个人还会挑衅他，但现在，他站在那里真的像一个仿生人了。
嗯？赵闻道走近一步，伸手想去碰他的肩膀。
就在即将触碰到的前一秒，“程风”慢慢抬起了头。他对赵闻道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不属于任何一种“小合”给人的感觉。嘲讽，甚至有些高高在上，他的眼神冰冷的敲向门。
“你怎么——”赵闻道的话卡在喉咙里，眼前的人已经几步绕过去。
“程风”抬起手握住了门把，然后，拧开。
赵凌雨正低头看着终端上一堆待处理的资料，闻声抬头，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阮清，别进去！”赵闻道说着紧随其后快步走进房间。
阮清虽然不明所以，但立刻停下脚步，扶在门口往里面看：“怎么回事？”
程风双眼紧紧锁着病床上的那个人，一步步走近，完全无视了任何人。
那个眼神……赵闻道的心跳声在耳边狂响，瞬间他手腕上的黑色小蛇已炸开成无数鳞片，银亮的丝线在空中交织。但投鼠忌器，房间里除了自己还有赵凌雨和那个半死不活的东西，丝线只是横在程风周身。
“都别动，它很锋利。”赵闻道既是在提醒赵凌雨，也是在提醒这个出现了什么错误的人。
然后“程风”没有停下，丝线反倒像被逼着不敢往前。他的右手伸过去轻柔的抚摸着黎溯的脸，彷佛情人间的触碰。
下一秒。
那只手滑到颈间，骤然合拢。
黎溯仅露出的那只眼睛因极度痛苦而睁开，喉咙里发出被扼住的惨叫。
“放手！”赵闻道的丝线已经缠绕上程风的手腕，但他不敢立刻收紧。而一旁的赵凌雨惊叫一声，不管不顾地准备扑上去护住这个可怜的孩子。
时间彷佛变得极其缓慢，他的灵魂浮在空中欣赏着这混乱又可笑的一幕，等回过神来，小蛇已经温顺的盘在他手中。空中只有被切断的一截发丝，和……突然出现在床上的断手。
这只手刚才还抱过他。
眼前的女人长发少了一段，正红着眼将肢体痛苦弯折的缠满绷带的人往后面拖，一把拽下紧紧卡在脖颈上的断手，鲜血在绷带不停渗出来。而那只断手从颤抖的手中掉下来，沾红的被单滚到地上晃了晃，便不会再动了。
不会再动了。
一双脚将他的视线和那只断手隔开，地上绽开诡异的水花。他抬头往上看，原来是少了一只手的少年正看着他。
背后是夜色和女人凄厉的表情，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断臂处半透明的液体细密的汇聚。
啪嗒……啪嗒……
盛开的淡蓝花朵在他脚边迟疑地停下。
“他该死。”他冷漠的吐出三个字，脸上的表情却急剧地发生了变化，仿佛刚刚才挣脱出来，那双在冰冷的杀意中变得空洞的眼睛，迅速被惊恐与茫然淹没。
【行动模块已解除接管】
【管理员权限移交：赵闻道（ST003-098）】
直到这时赵闻道才听到声音，耳边清晰的出现了监护仪刺耳的长鸣，身后是阮清对着系统急切的呼喊着支援请求。而他的世界在滴落的声音里再次分崩离析。
他颤抖着张着嘴，像是想说什么。
赵闻道也等着他，有个声音叫嚣着让他处理掉眼前的仿生人，不要让犯罪指控落到自己头上。但他却被绊住了。
等了那么多年的那个解释，他一直在等，一直在等！
卡尔斯系统直白的宣告那个人已经死了，只有他固执的一直在等。
两人之间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他的唇无声地动了动。
赵闻道瞳孔骤缩。
下一秒，程风仅剩的左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攥住了赵闻道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推到墙边，一拳狠狠地打中腹部，毫不留情地肘向后颈！
砰！！！
毫无防备的撞击让赵闻道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他瘫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踉跄着冲出病房门，消失在走廊刺眼的光里。
又一次。
在他眼前。
消失得干干净净。
耳边，是阮清颤抖着开启通讯、请求支援的声音：“克洛托医疗中心VIP三区三号病房！请求支援！有仿生人失控杀人！仿生人失控杀人！”
世界在警报声中沉入水底。
他读懂了那个口型。
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