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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行差踏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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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擦黑,方洄沿着昏暗的楼梯慢慢走下来,心事重重。
他在一楼大厅驻足片刻,默默回身穿过走廊,果真在角落里找到一扇铁黑色的窄门。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又贴着门听了一会儿。
这扇不起眼的小门,真的会是监狱的秘密刑讯室?
陈魄消失的这些天,难道都关在这里...
轻轻一推,门竟然开了。
方洄脑袋嗡的一声,浑身血液冰冷,太阳穴不受控制地突突乱跳。
此时他宁愿得到的是个胡扯的假消息,也不想撞见里面有人正在干活。
他正犹豫间,却眼见那扇门倏地掀开了一个角度,一双手从黑暗中钻出来,抓住他衣领,瞬间把他拖拽进去。
一只手臂横在他脖颈间,勒得他喘不过气。
“方洄警官,我们又见面了。”男人哑声说道,透着淡淡笑意,“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方洄听出是姜辽的声音。
他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反复告诫自己冷静下来。要是被放倒在这里,监狱肯定会大事化小,息事宁人。
“你敢动我?是监狱长让我来的。”方洄艰难地说。
“哦——”姜辽拉长了声音,悠悠贴近他颈间深嗅了一口,另一手自然而然探向他腰间。
方洄眼神倏地暗下来,立即飞起一肘,痛击背后那人的胸口,然后他的片刻松懈中逃脱出来。方洄反身一转,没有丝毫犹豫,一记重拳朝他脸上打去。
姜辽将手一抬,握住了方洄的拳头。方洄见他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不禁恨得牙痒痒。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这回声,方洄惊觉里面的空间比他想象中大得多。
他刚适应了昏暗的环境,只见一道亮光扑射而来,差点晃瞎了眼。
他后退几步靠在墙壁上,勉强看见光束之后站着一个红发男人。
“你找到这里来啦?”查尔斯提灯照了照方洄的脸,嘴角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那我就把他交给你了。姜辽,我们走。”
陈魄听见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本来没想理会。为了应对刑罚的疼痛和禁闭的虚无感,他学会适当的抽离,想象自己是个没有感官体会,没有生命的物体。
他的灵魂长久蛰伏地下,等待自由那一天。
来人沿着墙壁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到了电灯开关,轻轻拨动,昏黄的灯一个接一个亮起。
陈魄缓缓抬起头,不由得一愣。四目相对之际,他迅速恢复一贯的冷淡神情,蹙了蹙眉,空洞的双眼被不动声色的怒意填满。
除了路修斯授意,他想不到方洄怎么能找到这里。
方洄视线匆匆离开四壁,正胆战心惊,忽听陈魄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此刻的陈魄让他想起铁笼里的狮子,他小时候看马戏团表演的时候见过。隔着铁栏对望,让他有些畏惧但不至于落荒而逃。
方洄往前走了几步,但还是保持一段安全距离。
借这个机会,方洄第一次大着胆子,细细端详他的脸。那张清丽的脸上添了几分憔悴苍白,莹润的嘴唇少了血色,眉头微微拧起,细密睫毛懒懒遮住眼瞳边缘。从松垮的衣领看去,整个肩膀缠满绷带,血腥的气味沁入了他身上的温和的皂香。
那狭长眼尾的斜下方,有一颗浅浅的痣,方洄之前从没注意过。
像一滴眼泪划过面庞。
方洄微微皱眉,心中什么东西无声地碎掉了。监狱三令五申禁止狱警和囚犯发生关系,但如果陈魄是女人,又存心想利用他的话,他也许真的会动摇。
他想得太痴迷了,竟不知不觉伸出手,想触碰那人的侧脸,回过神时已经被陈魄抓住了手臂。
被这样毫无遮掩的目光肆意欣赏,陈魄脸色蓦地一沉。森冷的气息从抓着方洄的那只手渗出来,一路贯穿方洄全身。
“是碧翠丝,她要我给你带口信。”方洄一惊,见形势不妙,当即和盘托出。
陈魄听他一字不差地复述了那句暗语,垂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她不该找上你的。”
紧接着,他眼皮一掀,盯着方洄:“她信任你,不代表我会信任你。”
方洄也来了脾气:“要不是那女人缠着我,你以为我愿意到处找你?你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陈魄冷冷一笑,抓着他手臂不作声。方洄扭不过他,频频看向出口,生怕有人进来把他堵在里面。他这条命还是要的,不想和陈魄这疯子绑在一块儿。
“你跑什么?”陈魄面色阴沉得近乎扭曲,非但不放他走,还生生把他扯到面前来,要不是隔着铁栏,两人几乎脸贴着脸,“上次我见你对路修斯毕恭毕敬,一副怀春的样子,怎么对我就这么冷淡?”
方洄一听,又是些不可理喻的屁话,骂骂咧咧地掰他的手,意欲逃脱,不料那只手倏地钳紧,痛得方洄额角冒汗,小臂好像车轮轧过一样。
他嘴角一扯,忍不住叫道:“你是不是精神错乱?我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想让我搞你可以直说,我不介意让你爽一爽。”
陈魄没作声。
见方洄这副道貌岸然的轻浮模样,他只觉得胸腔里压着一团阴郁烦闷的情绪,不停冲撞起伏。
忽而他眉头舒展,唇角轻勾,一抹似有还无的诡谲风情缀亮了那双漠然的眼,竟衬出脸庞如玉,清艳卓绝。
方洄动作一滞,暗自感到一阵柔缓的暖流涌上心头。他不禁想起自己交往过的各式各样的漂亮女人,怎么会...全不如这一眼。
方洄看得直愣,一不留神被含住了嘴唇。
昏暗中牙齿磕碰在一起,淡淡血腥味弥漫,唇舌在齿间生涩地试探。方洄像进了舒适区一样,竟然忘乎所以起来,暗嘲这小子还是年轻,吻技生疏得很,不自觉伸手攀上他脑后,引着他亲吻入深。
陈魄年纪不大,但个子还比方洄高一些,他压着方洄的后脊,很快在唇枪舌战中领悟了诀窍,饶是方洄这个情场老手都开始招架不住,渐渐呼吸不稳,眼前蒙上一层细细的水雾。
清脆的声响把他从堕落的迷乱中惊醒。方洄倏地睁眼,只见自己手腕被扣进手铐一端,另一端竟拷在铁栏杆上。
他心里一紧,低头瞥向自己腰间,果然手铐不知什么时候给陈魄摸走了。陈魄拉着他另一只手绕过背后,迫使他直挺的腰背紧贴在栏杆外侧,一动不得动。
方洄毫无防备的脊背被男人的灼灼视线刺得发热,刚刚的兴奋刺激还未完全消退,强烈的焦躁不安又急剧攀升,几乎将他掩埋。
陈魄幽幽说道:“听说路修斯在那方面有特殊癖好,你应该很受用吧?”
方洄能动的只有一张嘴,待反应过来,立刻恨恨骂道:“别人我不知道,就他妈知道你有特殊癖好。不愧是监狱里练出来的,都是些搞男人的变态。”
背后那人低低一笑:“被男人搞不够你爽的,还要出去找女人,就这么空虚吗?”
方洄被他噎得说不出话,虽然只说中了一半,但还是有种被人看穿的窘迫。他刚要回嘴,就被捏了一把,陈魄手上缠着绷带,那粗糙的触感相当诡异。
方洄的皮肤是健康温润的象牙色,此时淡淡红晕从皮肤底层透出来,身上沁出细微的汗珠。
方洄早知道x关系在这里不过是权力压迫的一种手段,除了反抗和忍耐别无他法,他只求陈魄别打他后门的主意。他只剩这点尊严了。
“陈魄!”方洄大惊失色,像砧板上的鱼一样激烈挣扎起来。
陈魄没理会他的叫喊,自顾自“咦”了一声。
看他的状态和反应,陈魄当下已经相信他和路修斯不是那种关系。
陈魄停顿片刻,露出一个略带恶意的笑,某种本能的冲动驱使他在男人身上汲取更多。
“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他贴着方洄颈侧说着。
方洄感到从未有过的羞耻,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尊严了,盈满的眼泪一瞬间唰地流了出来。
天亮了,方洄一掀被子,顶着两个黑眼圈,慢吞吞坐起来。
真该死,昨天晚上不知道怎么走回家的,脑子里乱七八糟折腾了一夜,今天两眼一睁又要去上班。
他真希望是场梦,可惜不是。要不是真实发生过,方洄打死也不会幻想出这样的场景。他只恨自己鬼迷心窍,竟然主动去招惹那家伙。
他不喜欢这种身心都落在别人手里的感觉,自己都没办法控制自己,好像溺进水里,一路下坠,随时就要窒息。
他坐在床边,默默点燃了一支烟。过了一会,他从床上捞起手机,本想请个病假,却见屏幕闪烁跳动,一条短信刚好进来。
“下了班来我家吃饭,有大事宣布。”发信人一栏显示齐敏的名字。
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还要去家里?他想。
说起来,到这边以后,他还没去过齐敏家。小时候他们两家离得近,谁去谁家招呼都不打,上去咣咣就是敲门。两个人出去玩疯了,回来时齐敏爸妈连带着方洄一起训。
方洄摇了摇混沌的脑袋,肩膀无力地塌下来。他把手机甩到一边,然后一头扎回被子里,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