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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未写完的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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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轴轻响的余韵还没散尽，沐霖就缓缓睁开了眼。
他没有立刻起身，只是维持着侧躺的姿势，眼睑半垂着，看向窗帘缝隙漏进来的那道极昼的光。
光带落在床脚，亮得有些晃眼，却没惊扰到他心底那份迟迟不散的暖意。
肩上似乎还残留着苏在衡的温度，鼻息间仿佛还萦绕着那股淡松般的干净气息。
他不是被惊醒的，是在苏在衡弯腰掖被角时，指尖无意间擦过他脸颊的那一下，轻得像雪落在睫毛上，却让混沌的意识瞬间清明了几分。
他没敢睁眼。
怕惊扰了那份小心翼翼的温柔，怕撞破苏在衡难得流露的柔软，更怕自己眼里藏不住的悸动，会让这好不容易靠近的距离，又硬生生拉开。
所以他假装熟睡，感受着那人在床边伫立的片刻，听着他轻得几乎听不见的那句“好好睡吧”，直到门被轻轻带上，走廊里的脚步声渐远，才敢松了那口气，把脸埋进枕头里。
枕头套上有阳光晒过的味道，混着他自己惯用的洗衣液清香，可这一刻，他却觉得这味道里，好像也染上了几分苏在衡的气息。
沐霖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脑子里像放电影似的，闪过这几个月来的一幕幕。
初到菲尔克里亚时，冰原凛冽的风，科考站单调的白，还有苏在衡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那时的他，觉得这个站长像块冰，冷硬，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小心翼翼地跟着他出任务，记数据，生怕出一点差错，却又忍不住在偶尔的相处里，捕捉他不易察觉的温柔——是深夜实验室里，他悄悄放在自己手边的热可可；是冰裂缝旁，他及时伸过来的手，掌心带着薄茧的温度；是暴风雪天，他守在通讯器旁，一遍遍确认队员安全的焦急眼神。
那些点滴的细节，像投入冰湖的石子，起初只漾开小小的涟漪，后来却一圈圈扩散，漫过心防，漫过理智，汇成了如今汹涌的心动。
从冰封到靠近，从客气的同事到此刻能安心靠在他肩上入睡，这条路走得不算短，却每一步都清晰得刻在心里。
沐霖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左肩。那里，是方才和苏在衡手臂相贴的地方，仿佛还留着对方的体温。他唇角不自觉地弯起，眼底漫过笑意，带着点少年人独有的羞涩，又藏着几分笃定。
他喜欢苏在衡。
不是对前辈的敬仰，不是对同事的欣赏，是那种想要靠近，想要并肩，想要把极地的风雪和永昼的光，都和他一起分享的喜欢。
这个认知，像极昼的阳光，明亮，炽热，不容拒绝地填满了他的心房。
而另一边，控制室里。
苏在衡坐在电脑前，屏幕上却不是科考数据，而是沐霖的个人工作评价表。
光标在“综合评定”那一栏闪烁着，他却迟迟没有落下一个字。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鼠标，目光却飘向了桌角。
那里放着一个小小的生态瓶，是沐霖送他的。瓶里的苔藓绿得鲜活，和极地的苍茫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像那个人，带着满身的鲜活与热烈，撞进了他沉寂多年的生活里。
他想起刚才抱着沐霖走过走廊的感觉。
很轻，却又很重。轻的是怀里人的重量，重的是压在心底的那份悸动。少年的头埋在他胸前，呼吸均匀绵长，带着全然的信任。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怀里抱着的，是整个极地最珍贵的宝藏。
苏在衡微微敛眸，点开了桌面的一个加密文档。那是他的私人日志。
最新的一页，画着那个生态瓶的简笔画，线条简洁，却勾勒得格外认真。旁边的字迹，是他一贯的工整，却比平日多了几分柔软的弧度：“他像极昼的阳光，不容拒绝地照了进来。我……是否该让他留下？”
“留下”两个字的后面，是一个未写完的问号。
他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或许是第一次看见沐霖在冰原上追着极光跑，笑得像个孩子；或许是深夜实验室里，两人并肩看数据，无意间指尖相触时，彼此都慌乱移开的手；又或许，是刚才在休息室里，沐霖轻轻靠在他肩上时，他心里涌起的那份想要护着他的冲动。
他不是没有犹豫过。
极地的风雪太烈，科考的路太长，他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把心门紧闭。
可沐霖的出现，像一道暖光，硬生生撬开了他冰封多年的角落，让他尝到了从未有过的滋味——那是牵挂，是欢喜，是想要靠近，又怕惊扰的小心翼翼。
苏在衡抬手，指尖落在键盘上，轻轻敲下一个字。
日志里的问号，被一个坚定的“是”字取代。
然后，他切回工作评价表的页面，目光落在屏幕上，一字一句地敲下评语。
字迹清晰，语气笃定，字里行间，是对沐霖专业能力的认可，更是藏不住的欣赏。
【沐霖同志，专业素养扎实，实践能力突出，面对极地复杂环境，始终保持积极热忱的态度。在本次科考任务中，贡献卓著，是团队中不可或缺的一员。建议……】
他顿了顿，光标在“建议”二字后闪烁。
窗外的永昼之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落在他的侧脸，柔和了他平日里冷硬的轮廓。他想起刚才沐霖熟睡时的模样，睫毛纤长，嘴角微微抿着，像只温顺的小动物。
苏在衡的唇角，极轻地弯了一下。
手指落下，敲下最后一行字。
【建议，留任下一期科考任务。】
写完，他保存文档，关掉页面。
然后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外面茫茫的冰原。
极昼的阳光，亮得有些晃眼，却不再让人觉得冰冷。
远处，有几只北极狐摇摇摆摆地走过，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风从冰原上吹过，带着雪的气息，却好像也染上了几分暖意。
苏在衡抬手，轻轻摩挲着口袋里的东西。那是一枚小小的，用冰原上的石头打磨成的吊坠，形状像极了极光。
是他前些天，趁着休息的时候，亲手打磨的。
他想，等合适的时机，把它送给沐霖。
把这份藏在心底的悸动，和这片极地的光，一起，送到那个人的手里。
永昼的光，还在继续流淌。
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或许……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