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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火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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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的安全屋比城北的更加逼仄,藏在一家昼夜不休的麻将馆阁楼上,空气里混杂着劣质烟草、汗水和食物馊掉的酸味。但这里人流量大,声音嘈杂,恰好成了最好的掩护。
护燕然手臂的伤口已重新清理上药,包扎得干净利落。他坐在唯一一张椅子上,闭目眼神,耳朵却捕捉着楼下每一丝异常的动静。江日暮则伏在低矮的窗边,借着窗帘缝隙,观察着外面湿漉漉的、在晨曦中逐渐苏醒的巷道。
“影子回复了。”护燕然忽然开口,眼睛依旧闭着,“应急程序已启动。但高层渠道……有阻塞。对方比我们想的渗透得更深。”他睁开眼,眸中寒光一闪,“常规途径递交证据,风险极高,可能半路就会被截留。”
江日暮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他们千辛万苦拿到的证据,可能无法通过正常渠道直达天听。
“必须制造更大的动静,让所有人都无法捂盖子。”江日暮转过身,眼神决绝,“把火点燃,烧到他们自己身上。”
护燕然点头,这正是他的想法。他拿出那枚蛇徽和微缩胶片,又取出从塔内拍摄的影像备份。“陈理事是明面上的棋子,压力最大。杀手所属的势力是暗处的刀,内部似乎也有裂痕。我们需要让他们互相猜忌,甚至……狗咬狗。”
他的手指在简陋的木桌上划过,仿佛在勾勒一张无形的棋盘。
“分两步走。”护燕然语速平稳,思路清晰,“第一,给陈理事送一份‘礼物’。让他知道,他背后的人,已经开始准备牺牲他了。第二,把杀手身上徽章的秘密,‘无意中’泄露给徽章背后的势力,让他们以为陈理事或者他背后的人,在偷偷收集他们的把柄。”
江日暮立刻领会:“离心计。让他们内部的信任崩塌。”
“嗯。”护燕然开始行动。他利用随身携带的、经过多次加密和跳转的设备,模拟了一个极其隐蔽的通信信号,内容经过精心伪造,像是某个“上级”在催促陈理事尽快处理掉“听雨阁”和“收藏馆”的痕迹,并暗示“塔”那边最近不太平,可能需要“弃车保帅”。
这封伪造的指令,被护燕然通过一个看似与陈理事常用联系方式有关的、但其实是陷阱的路径发送了出去。以陈理事此刻惊弓之鸟的状态,很大概率会中计。
接着,护燕然又利用杀手的徽章和微缩胶片内容,伪造了另一段信息,暗示陈理事一方正在秘密调查蛇徽组织,甚至可能已经掌握了某些关键成员的身份。他将这段信息,通过一个极其迂回的方式,指向了蛇徽组织内部某个已知的、性格多疑的中层头目。
做完这一切,天已大亮。雨又下了起来,敲打着阁楼薄薄的铁皮屋顶,噼啪作响。
“种子已经播下,”护燕然清理掉所有操作痕迹,“现在,等。”
等待是煎熬的。他们轮流休息,保持警惕。楼下的麻将声、喧哗声成了最好的背景音,掩盖着阁楼上无声的风暴。
下午,第一个涟漪出现了。
负责监视陈理事动向的“影子”外围人员传回简短消息:陈理事频繁外出,接连拜访了城中几位有头脸的人物,神色仓惶。随后,他名下几个看似不相关的账户出现了异常的资金流动。
“他害怕了,在找后路,或者在想办法自保。”江日暮分析。
傍晚时分,第二个涟漪荡开。蛇徽组织控制的一家地下钱庄突然加强了安保,并且有几个身份不明的人开始频繁出入陈理事常去的一家私人俱乐部。
“猜忌开始了。”护燕然冷静地判断。
时机到了。
护燕然再次操作设备,这一次,目标直接指向雨城几个影响力最大、背景相对独立的网络媒体和调查记者的匿名爆料渠道。他没有发送完整的证据,那样太容易被拦截和否认。
他发送的是经过处理的、最具冲击力的碎片——
水文观测塔内部改造后的模糊轮廓,那些穿着防护服人员的剪影;
“蚀骨”安瓿瓶的特写,旁边刻意留下了半个模糊的、带有蛇徽标记的箱子;
账册碎片上,关于“蚀骨”交易记录和代号的特写,以及那个临水塔形水印;
还有杀手的蛇徽特写,以及沈老纸条上“蚀骨非源,乃器也”那句话的清晰照片。
每一段信息都配以简短的、引导性的文字:“雨城迷雾深处”、“青石板下的毒瘤”、“谁在操控一切?”。
如同将一颗颗裹着糖衣的炸弹投向了舆论的深水。
“火种已撒出。”护燕然做完这一切,靠在墙上,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的脸色因失血和疲惫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亮得灼人。
接下来,就是等待燎原之火。
江日暮看着他,看着这个沉默如山、却总能于绝境中劈开生路的男人,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他知道,护燕然做的远比说出来的多。那些精密的算计,那些冒险的操作,那些沉默的守护,都是为了将他笔下的“故事”,变成刺破黑暗的利刃。
窗外,雨城的夜雨依旧连绵。但在这间充斥着污浊空气的狭小阁楼里,一股微弱却顽强的火苗,已经点燃。它能否烧穿这厚重的迷雾,照亮那些被掩盖的罪恶?
答案,在即将到来的风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