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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他要的是他的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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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俯身,指尖轻拢衣襟,附在景和耳边低声回话:“殿下,白姑娘已排出胞衣,奴婢已命人悄悄跟着那处置污物的婆子出府了。”
景和执笔的手一顿,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暗痕,她缓缓抬眸,眼底淬着冷光,一声冷笑自齿间溢出:“我就知道,这公主府的墙角,早被人凿了窟窿。” 指尖摩挲过砚台边缘,她语气沉定,“且等着吧,眼下白宁在众人面前哭得肝肠寸断,做足了受害者的戏码,此时再想往外赶她,反倒落人口实。”
冬雪眉峰紧蹙,声音里添了几分焦灼:“可就任由她在府中兴风作浪?万一……”
“急什么。”景和打断她,将狼毫笔稳稳挂在笔架上,抬手移开镇纸,拿起那张墨迹未干的宣纸,对着窗边的冷风轻轻吹了吹,纸页上的字迹渐次清晰,“等明玉那丫头从舅舅家过来,我自有安排。”
冬雪敛神,俯首应道:“是,奴婢谨记。”
南苑
屋内药气弥漫,混着浓重的苦涩。周老太太端着药碗,一勺一勺耐心喂着白宁,浑浊的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滚落,砸在白宁手背上,滚烫滚烫:“可怜我的儿,遭此横祸,生死未卜,连腹中的孙儿也没能保住……”
白宁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闻言眼眶一红,伸手攥住老太太的衣袖,声音哽咽,带着几分悔恨:“都怪我……若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随相公来这公主府。哪怕就在城外租间民房,粗茶淡饭度日,孩子好歹也能平平安安生下来……” 说罢,她拿起帕子,捂着脸假意拭泪,肩膀微微耸动,似是悲痛难抑。
周老太太被她勾起满心酸楚,眼圈红得几乎要滴血,握着药碗的手都在发颤:“孩子,你跟老婆子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孩子……真的是意外没能保住?”
白宁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去,将脸埋进枕头里,帕子咬在齿间,哭声压抑又绝望,带着刻意的躲闪:“是我没用……老夫人,您就别再问了,左右……左右也查不出什么的,徒增烦恼罢了。”
“查不出?”周老太太猛地将手中的药碗掼在地上,“哐当”一声,瓷片四溅,药汁泼了一地。她指着榻上的白宁,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的揣测:“是……是景和那个毒妇,对不对?”
话音落下,她像是突然被点醒,眼神瞬间变得癫狂,口中喃喃自语,又似在确认:“对,一定是她!肯定是她容不下我儿,容不下这孩子!害了我儿还不够,连他唯一的根也不肯留!” 她猛地抓住床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不成,绝不成!咱们不能就这么认了,不能让我儿和孙儿的冤屈,全埋在这公主府的地底下!”
白宁闻言,缓缓从枕上抬起头,泪水模糊了双眼,可眼底深处却亮得惊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扑进周老太太怀中,哭音断断续续,却带着刻意的引导:“可……可她是公主,她可是天潢贵胄,咱们区区妇孺,怎么斗得过她啊……”
周老太太被这句话戳中痛点,浑身力气似被抽干,瘫坐在榻边,灰败的脸上爬满憔悴——儿子失踪的这一个月,早已耗尽了她所有的精气神。可转瞬,她眼中又燃起一丝决绝的光,咬牙道:“我自小在关外长大,认识一个人,手上有几分势力,或许……或许能帮我们讨回公道。但就怕……就怕他不愿插手皇室的事。”
白宁心中一喜,面上却依旧是楚楚可怜的模样,适时添了一句:“只要有一线希望,总比坐以待毙强。老夫人,您若能联系上他,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周老太太被她激起斗志,猛地一拍大腿,眼中是破釜沉舟的狠厉:“怕什么!只要能报仇,只要能让景和血债血偿,哪怕豁出我这把老骨头,哪怕招惹天大的麻烦,咱们也认了!”
南苑的药味混着泪水的咸涩,碎瓷片散在地上,溅起的药汁在青砖上晕开深色的痕。白宁伏在周老太太怀中,肩头微微颤抖,眼底的光却比窗棂外的雪色更亮几分:“老夫人,那人……真的要找那人吗,公主府势力滔天,稍有不慎,咱们……”
“一定要找他!”周老太太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厉,“眼下只能赌一把你认识的那人能帮咱们,只要能借到他的力,哪怕拼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要让景和那毒妇血债血偿!”
白宁悄悄抬眼,望了眼窗外廊下立着的一个黑影,那黑影见她看来,几不可察地颔首,随即隐入廊柱之后。她重新埋进周老太太怀里,哭声愈发真切:“全凭老夫人做主,若能为我的孩儿报仇,我什么都愿意做。”
周老太太拍着她的背,眼中燃起近乎疯狂的火焰:“好孩子,你放心,我现在派人悄悄出去,不出三日,我定能联系上他。到时候,咱们就给公主府,办一场大大的‘丧事’!”
与此同时,景和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灰衣的护卫躬身而入,低声道:“殿下,跟着那婆子的人传回消息,她没去乱葬岗,而是绕去了城西的破庙,见了一个关外打扮的汉子。”
景和将宣纸缓缓卷起,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果然。去看看明玉快到了没有,正好能派上用场。”
夜色渐浓,公主府的飞檐翘角隐在暮色里,一边是南苑的哭声不绝,一边是书房的暗流涌动,一场裹挟着恩怨与阴谋的风暴,正悄然酝酿。
破庙残垣漏风,蛛网结在断梁上,案几蒙着厚尘,唯有香案一角被擦拭干净,上面摊着几张软塌塌的东西——皮色蜡黄,边缘还凝着暗红血痂,竟像是剥下来的人皮。
庙内并无旁人,只立着一男一女两位青年,哪来什么处置污物的老妇?
女子一袭紫色纱裙,裙摆拖在泥地上,却浑不在意,指尖若有似无地勾着身前男子的玉带,声音软得像缠人的丝:“主子,白宁那边,传了什么要紧东西过来?”
男子身着暗纹锦袍,腰间玉珏随动作轻响,他抬手接过侍女递来的小圆柱盒子,指尖旋开铜扣。盒内铺着绒布,赫然放着半张泛黄的宣纸——竟是公主府的地图,标注着南苑、书房与侧门的位置,墨迹还带着几分潮湿。
他又从盒底抽出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时,纸边微微发皱,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字迹刻意模仿着妇人的潦草:“南苑已策反周老妇,欲引关外势力入局,求主子赐‘信物’,助其取信于人,目标——景和。”
男子垂眸看着纸条,指腹摩挲过“景和”二字,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冷嘲,像是想起了什么陈年旧事。“周老妇……”他低低念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倒是会找棋子,那关外之人,本就是我早年埋下的暗线。”
紫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覆上恭敬:“原来主子早有安排。那这‘信物’……”
“取我腰间的玄铁令牌来。”男子抬手解下腰间一枚黑色令牌,令牌正面刻着半截狼头,齿爪狰狞,“告诉白宁,凭此物,关外那人自会听她调遣。”他将令牌递给女子,又补充道,“再传一句话给她——戏要做足,若能借周老妇之手,搅得公主府天翻地覆,事成之后,她夫君的下落,我自会告知。”
这话似是戳中了要害,紫衣女子接过令牌时,明显感觉到主子语气里的不容置喙。她俯身应是,正欲退下,却被男子叫住。
“等等。”男子目光扫过香案上的人皮,声音冷了几分,“那婆子的尸身处理干净些,别留痕迹。还有,盯着公主府的人。”
紫衣女子心头一凛,忙躬身应道:“奴婢记下了,这就去办。”说罢,她敛去所有媚态,捧着令牌与纸条,脚步轻盈地退出了破庙,只留下男子独自站在原地。
他走到香案前,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张人皮,触感冰冷黏腻。“景昭,当年你杀尽我族中之人,欠我的,如今便让你,一点一点,慢慢偿还吧,你和你妹妹都逃不了。”低沉的声音在空荡的破庙里回荡,混着窗外呼啸的寒风,透着彻骨的阴鸷。
夜里,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轱辘声沉稳,明玉斜倚在软垫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腰间的银铃,忽然抬眼看向对面垂手而立的春香,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春香,姐姐那边到底出了何事?竟要急着把我从府接过去。”
春香闻言,脸上掠过一丝凝重,斟酌着开口,将公主府的局势简扼道来:“回二小姐,府里那位白姑娘胎像不稳,没能保住孩子,如今正借着周老夫人的势头,在府中哭诉,暗指此事与公主有关。”
明玉听完,非但没有半分担忧,反而勾起唇角,眼底闪过一抹玩味:“哦?竟还有人能让姐姐陷入这般被动的境地,倒是有趣。”她指尖一顿,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又追问,“那姐姐急着叫我过去,是有什么具体吩咐?总不至于真让我去府里‘踏实住’着吧。”
春香眉头微拧,语气多了几分谨慎:“二小姐,殿下只说让您尽快入府,并未细说具体安排,只嘱咐您……到了府中,一切听她调度便是。您只需踏实过去,不必多问。”
明玉挑了挑眉,收回拨弄银铃的手,靠向车壁,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语气轻快了些:“晓得了。想来姐姐叫我过去,定是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且去会会那位白姑娘,看看她究竟有多大能耐。”
马车继续前行,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车厢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银铃声,衬得明玉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