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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宫变惊魂:景昭别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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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屋门传来三声轻叩,不疾不徐,带着几分恭谨。
“殿下,皇上那边有消息。”门外的声音压低了些,怕扰了室内的静谧。
此刻景和正侧卧在小榻上,烛火摇曳,将她握着书卷的指尖映得透亮。她目光未离书页,只淡淡应了句:“进来吧。”
秋霞领着人推门而入,先让侍从立在屏风外,自己则端着个锦盒似的花架,轻步绕过屏风。“公主殿下,陛下吩咐,今日花房育出了新种,特意着人送来,讨公主一笑。”
景和这才合上书卷,随手搁在榻边的小几上,起身凑了过去。
秋霞将花架稳稳放好,轻声道:“这花名为瑞云殿。”
那花瓣白中带晕,似霜染祥云,景和玉指轻轻抚过,眸中泛起几分笑意,随口吟道:“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念罢,又轻声叹道:“难为皇兄还记着这些。”
烛火跳了跳,将景和的影子描在屏风上,纤长的指尖划过那朵“瑞云殿”,花瓣似凝了霜的玉,在昏暗中透着几分清冽。秋霞垂手立在一旁,见公主眸中染了笑意,便轻声补了句:“陛下还说,这花性喜暖,特意让人在花房备了暖炉,往后每日都让小的摘一朵来,插在殿下的描金胆瓶里。”
景和指尖一顿,目光落在花瓣边缘那抹淡淡的粉晕上,像极了幼时皇兄为哄她开心,在雪地里折的红梅。她唇角弯了弯,声音里带了几分暖意:“皇兄总记着这些小事,可他不知,我记着的,从来都是他的帝位,他的安危,只要能护他周全,我受再多委屈也值。”说着便俯身,凑近花朵轻嗅,一缕清浅的香气漫入鼻尖,不似菊的浓冽,反倒带着些梅的冷香,倒真真配得上“瑞云”二字。
屏风外的侍从悄悄退了出去,屋中只剩烛火噼啪声,和景和指尖摩挲花瓣的轻响。她忽然想起方才读的书,书页还停在“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句旁,此刻望着这盆瑞云殿,倒忽然有了几分雅致,转头对秋霞道:“去取盏新沏的雨前龙井来,再备两碟蜜渍金橘,我陪着这花,再读半卷书。”
秋霞应了声“是”,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关门时特意放轻了动作,生怕扰了这满室的静谧。烛火摇曳,映着景和的侧脸,也映着那盆瑞云殿,花瓣上似有流光流转,竟真如祥云降世,衬得这深夜的偏殿,也添了几分祥瑞之气。
秋霞静静侍立在身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景和望着案上那盆瑞云殿,指尖轻捻花瓣,喃喃开口:“这些日子没一时消停,秋凉多事,宫里宫外鸡犬不宁,也只有皇兄送来的这盆花,能让我稍稍宽心。”
秋霞忙将温好的茶水奉上,杯沿凝着细碎的水珠。“殿下总是为所有人筹谋打算,把心事都藏在心里,奴婢看着实在心疼。近日事再多,也不该让您这般日夜操劳,连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景和接过茶盏,却没喝,只是拉过秋霞的手轻轻拍了拍,指尖带着微凉的暖意:“春香你们几个,打小陪着我长大,宫里人多口杂,也只有你们,是我真正信得过的。这些日子跟着我东奔西走,也累着你们了。”
秋霞摇摇头,顺势蹲在景和身前,声音放得更柔:“奴婢自小习武,是个粗笨性子,心思远不如旁人细。春香姐姐沉稳周到,却总顾着外头的事,难免忽略了公主的情绪;也多亏了夏兰那丫头活泼,能陪着您说些笑闹话;冬雪倒是谨慎妥帖,可终究性子闷,不会哄人。”
她顿了顿,见景和眸色沉了沉,终究还是忍不住补了句:“皇上与殿下的情谊,宫里谁看了不说一句可惜。若当日……若当日公主肯跟着陛下走,如今日子怕是要快活得多。”
景和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明玉这丫头的性子,正好用来牵制周家,我只需坐山观虎斗,趁机查探关外势力的线索,一举两得。”半晌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怅然:“我与他,终究是只能如此了。”
她抬眸看向秋霞,语气恢复了几分平静:“你也下去歇着吧,我自己在这里看会儿书。”
月上枝头,清辉洒遍青石长街。马车碾过路面的碎石,缓缓停稳在客栈门前,春香快步上前掀开车帘,小心翼翼扶着二小姐明玉走下来。
明玉生得一身傲骨,外头总传她自小与公主景和不睦,见面便针锋相对。可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份疏离不过是只倔强小猫的伪装——心里盼着姐姐的关注,偏生要亮出尖尖的爪子挠一下,只为换得景和多一分目光停在自己身上。
“二小姐,暂且在这客栈歇息一晚,诸事明日再议。”侍从躬身回话。
明玉微微颔首,脸上未露半分情绪,也没再多言,转身便往客栈内走去。
丑时刚过,万籁俱寂。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骤然打破主院的静谧。
景和刚歇下没多久,尚未睡熟,立刻被惊醒。耳房的秋霞闻声赶来,压低声音急问:“门外是谁?深夜叩门,出了何事?”
门外的小丫头带着哭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秋霞姐姐……宫里、宫里传来消息,陛下他……陛下他……”
“你倒是把话说全!”秋霞见她吞吞吐吐,也跟着急了。
话音未落,房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拉开,景和立在门内,素来温婉的眉眼此刻满是焦灼,声音都带着颤:“皇兄怎么了?!”
那小丫头见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扣头,话却说不连贯。
景和看她这模样,心头猛地一沉,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秋霞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死死扶住她。
“你这丫头!快说清楚!”秋霞又气又急,“这般吞吞吐吐,是要吓坏主子吗?!”
小丫头红着眼眶,终于哭出声来:“公主!陛下遇刺了——伤势极重,性命攸关!”
“什么?!”景和浑身一震,猛地俯身,一把将小丫头从地上拽起来,手指死死掐着她的胳膊,嗓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到底怎么回事?!刺客是谁?皇兄现在怎么样?!”
小丫头被她掐得脸色发白,只一个劲地摇头,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奴婢不清楚……宫里来的人只说情况危急,让您……让您速速进宫……”
景和的指尖冰凉,胸腔里翻涌着惊涛骇浪,可她知道此刻绝不能乱。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情绪,再睁开时,眼底的慌乱已尽数褪去,只剩下斩钉截铁的坚定。
“秋霞,”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立刻备马,随我进宫!”
马匹早已备好,景和翻身上马的动作带着从未有过的仓促,指尖甚至因用力而攥得泛白。秋霞紧随其后,刚坐稳便听见主子一声急促的“驾!”,马鞭挥落,骏马扬蹄,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公主府与皇宫本就隔得极近,往日里缓步而行不过一炷香的路程,可此刻景和只觉得这条路漫长如生死鸿沟。夜风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凉意,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焦灼——皇兄自幼疼她,待她如亲妹,又是自己的春闺梦里人,如今竟遭此横祸,伤势危重到连消息都传得这般仓促,到底是伤及何处?刺客又是何人?是宫闱争斗,还是外臣谋逆?
思绪纷乱如麻,景和的目光却愈发锐利。她催着马匹不断加速,耳边只剩风声与马蹄踏地的“哒哒”声,每一声都像敲在心上。她暗自盘算:入宫后第一要务便是直奔养心殿,无论如何都要见到皇兄,确认他的伤势;其次要稳住宫内人心,如今深夜惊变,必然流言四起,若有居心叵测之人趁机作乱,后果不堪设想;再者,必须立刻让人封锁宫门,严查出入人员,务必抓住刺客,问出幕后主使——敢在宫中行刺天子,这背后定然牵扯着巨大的阴谋,稍有不慎,便是朝野动荡。
短短一段路,景和已在心中捋清了轻重缓急。可待骏马停在皇宫午门外,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心头一紧——禁军持戈列阵,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宫门早已死死封锁,连一丝缝隙都未曾留下,莫说人,怕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站住!陛下遇刺,宫门戒严,任何人不得入内!”领头的禁军统领上前一步,横戈阻拦,语气不容置喙。
景和猛地翻身下马,往日里温和含笑的眉眼此刻凝着寒霜,声音更是冷得像淬了冰——她素来宽以待人,对下从不疾言厉色,这般模样,连身侧的秋霞都暗自心惊。“放肆!”她沉声道,抬手便将腰间的腰牌狠狠亮出,“我乃长公主景和,持有陛下御赐腰牌,何人敢拦?!”
那枚腰牌在月光下泛着陈旧的光泽,边缘甚至还留着几道浅浅的划痕——正是当年景昭初见她时,死死护在怀里、视作性命的遗物,是他母亲留给他的最后念想。禁军统领瞥见那腰牌的样式,脸色骤变,握着戈的手不自觉松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