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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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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程瑾浑身一颤，伪装被彻底撕碎的恐惧如冰水浇头，瞬间击垮了她。
这些时日在宫中的点点滴滴，此刻都化作利刃刺穿她的心——那日宫宴上，她被迫当众写下罪己诗，在满朝文武面前被公开“处刑”；那些殿前侍奉的日子，她日日垂首躬身，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即便被人刁难，被欺负，被排挤，她都一一忍下，因为她始终记得自己是“程世子”，是程家最后的希望。
她以为只要足够隐忍，足够恭顺，总能等到陛下开恩的那一天。
可现在……完了。
衣襟被撕裂的瞬间，她感到的不仅是肌肤的寒冷，更是这些时日以来苦苦维系的一切轰然倒塌的绝望。那些在宫宴上强忍的屈辱，那些在殿前强装的镇定，此刻都成了最讽刺的笑话。伪装已被彻底拆穿，她再也没有资格以世子的身份担当，再也没有机会以臣子的身份尽忠。
一阵巨大的酸楚猛地涌上鼻尖，泪水无声地涌出，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有单薄的肩膀在剧烈的颤动。
“陛下……陛下恕罪……”她声音破碎，第一次在君王面前显露出属于女子的脆弱，“程家世代为国效力，家父……家父也是一时糊涂……”
李奉璋冷眼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一时糊涂？好一个一时糊涂！你们程家就是把皇家当傻子一样糊弄了十几年！”
他猛地俯身，一把扣住她的下巴：“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这位名满京城的程世子，究竟是何等模样！”
程瑾被迫仰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深夜的书房——父亲屏退左右，颤抖着手抚摸着她的头顶，眼中满是愧疚与决绝：“瑜儿，从此你便是程家世子。以女子之身担此重任，前路注定艰难……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要如松柏立世，风雨不折；如利剑藏锋，隐忍不屈。”
可是父亲啊……
她在心中无声泣血。
您教会了女儿如何以男子身份坚强，如何以世子身份担当。
却从未教过女儿……
当这身伪装被彻底撕去，当女儿再也做不成“世子”时……
又该如何自处？
“陛下……”她声音颤抖，却带着一丝不甘，“臣这些年来，读书习武从未有一日懈怠，都是为了有朝一日为陛下分忧，为朝廷效力……难道只因为臣是女子，过往的一切就都不作数了吗？”
“作数？”李奉璋冷笑一声，“一个连真实身份都不敢示人的人，也配和朕谈效力？你那些所谓的勤勉，不过是欺世盗名的把戏！”
他猛地扯开她残破的衣襟，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朕今天就让你知道，你永远都成不了真正的男子！”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程瑾心中的火焰。她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
“陛下！臣作为臣子时，您训诫督责，乃至廷杖加身，臣也绝不敢怨！此乃君教臣，父教子，天经地义……而今……”
她拢起被扯开的衣襟，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如今臣的女儿身已经暴露，陛下也亲口说臣永远成不了男子。那么请问陛下，您君临天下、九五之尊，竟效市井之徒辱及钗裙，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你放肆！”
李奉璋被她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彻底激怒，青筋暴起。
程瑾却笑了，笑容凄美而决绝。既然不能再以男子的身份担当，既然作为女子注定一事无成……那么至少，她还能以程家女儿的身份，为家族做最后一件事。
“好……好……”，她缓缓站直身子，抹去脸上的泪痕：“既然陛下认定臣欺君罔上，认定臣注定一事无成，那臣今日就让陛下明白——”
她的目光扫过皇帝震怒的面容，落在冰冷的蟠龙金柱上：
“程家女儿当不了世子，不能为国尽忠，但至少，还能一死保全家族，这就是我们程家的风骨！”
话音刚落，她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毫不犹豫地撞向坚硬冰冷的金柱。
“砰”的一声闷响。
李奉璋瞳孔骤缩，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却只抓到一片虚空。
程瑾的额头装在了冰冷的柱石上，瞬间渗出刺目的鲜血。她软软倒地，意识渐渐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紫宸殿顶精美的藻井，那些青蓝渐渐晕开，化作一片黑暗。
李奉璋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他震惊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身影，看着鲜血从她额角汩汩流出，看她苍白的脸上划出惊心的红。胸腔中翻涌的怒火竟在瞬间被一股强烈的震撼取代——他从未想过，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骨子里竟藏着这般刚烈。这份决绝，竟让他心底生出难以言喻的悸动。
“来人！快来人！”他猛地回神，声音竟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殿门被急促推开，王顺安冲进来。方才他在殿外值守，只隐约听见里面激烈的争执，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让他心惊胆战。此刻看清殿内景象，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陛下！这、这是……”
“传太医！快传太医！”李奉璋厉声喝道，目光却始终未从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上移开。
王顺安刚一转身，李奉璋猛地喝住：“站住”
大太监吓得扑通跪地。
“听着，今晚紫宸殿内发生的一切，若有半句泄露，所有知情者，杀无赦！”
王顺安浑身一颤，“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传太医，绝不让任何人知晓。”
殿内重归寂静，只有香炉中一缕青烟袅袅升起。窗外枝叶扶疏，透过雕花木窗投下斑驳的碎影。
李奉璋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步步走向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他缓缓蹲下身，凝视着程瑾苍白如纸的面容，伸手将她散乱的衣襟轻柔拢好，动作细致地近乎珍重。
指尖触及她的肌肤时，他心头猛地一颤。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骤然涌现——
程瑾，朕不准你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