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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值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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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叙铭回到赌场顶楼的公寓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城市灯火在窗外连成一片璀璨的星河,赌场内的喧嚣被厚重的隔音材料过滤成模糊的背景音。他脱下沾满灰尘的外套,走进浴室,让热水冲刷过身体,却冲不散心头那团乱麻。
秦宴礼。
这个名字像一枚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扰乱了他多年来精心维持的平静。
陈叙铭闭上眼睛,水汽蒸腾中,那张脸清晰得可怕——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说话时微微抿起的薄唇,还有那句“你不是一个人,至少现在,不是了。”
太危险了。
陈叙铭关掉水龙头,用浴巾擦干身体,看着镜中的自己。
从身后后有一个可怖的纹身,聚集在左肩背,那是谭琦山御留给他的印记之一,每一次触碰都提醒着他来自哪里,要往哪里去。
他不能有软肋。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在李华生被捕、陈家寿宴临近、境外组织浮出水面的关键时刻。
任何分心都可能致命。
可是……
陈叙铭擦头发的手慢了下来。可是当秦宴礼说“我不想看到你受伤”时,那种久违的、被人在意的感觉,像一道微光穿透了他层层设防的心墙。
那么微弱,却又那么灼热。
手机在客厅里震动。陈叙铭裹上浴袍走出去,看到屏幕上显示着沈程野的来电。
“阿叙,李华生在警局。”沈程野的声音快速而冷静,“但他什么都不说,律师已经到了,是陈家御用的那个王律师。”
陈叙铭眼神一冷。
果然,陈家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王律师是陈建明最信任的法律顾问,专为陈家处理见不得光的事情。
他出现在李华生的审讯室里,意味着陈家在保李华生。
“境外组织那三个人呢?”
“两个男的还在死扛,但那个女人松口了。”沈程野停顿了一下,“她说新生命基金会只是幌子,背后是一个叫‘涅槃计划’的实验项目,目的是研究特殊基因人群的潜能开发。谭琦山御……曾经是他们的合作机构之一。”
陈叙铭的手指骤然收紧,浴袍的带子被他攥出了深深的褶皱。热水残留的暖意瞬间从身体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
“她说了具体细节吗?”
“只说谭琦山御提供实验体,他们提供资金和技术。但她不知道具体的实验内容,她的层级不够高。”沈程野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阿叙,如果谭琦山御真的是……”
“我知道了。”陈叙铭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继续审,用我们自己的方式。我要知道这个涅槃计划的一切,特别是和陈家有关的部分。”
“明白。还有一件事,”沈程野犹豫了一下,“秦宴礼那边……我们查到他的助理今天下午去了市局,见了张局长。李华生被捕的事,确实是他推动的。”
陈叙铭闭上眼睛。果然。秦宴礼不仅派人保护他,还动用了自己的人脉和资源,甚至可能因此欠下了人情。
在这个利益至上的圈子里,这种毫无保留的帮助太过罕见,也太容易让人产生不该有的期待。
“要查查秦宴礼的动机吗?”沈程野问,“他这么做,到底图什么?”
“不用。”陈叙铭说,“至少现在不用。”
挂断电话,陈叙铭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像极了秦宴礼眼睛的颜色——在灯光下会变成温暖的琥珀,在阴影中又变回深邃的棕黑。
他举起酒杯,对着窗外的城市灯火,轻声说:“你到底是谁,秦宴礼?”
*
同一时间,秦家老宅的书房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秦老爷子秦振国坐在红木书桌后,手中把玩着一对玉核桃,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刻着不悦。秦宴礼站在书桌前,身姿笔挺,眼神平静,仿佛对面坐着的不是秦家的掌权人,而是一个普通的商业伙伴。
“你今天去见了张怀民?”秦振国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
“是。”秦宴礼没有否认,“李华生涉嫌多起违法交易,张局长一直在搜集证据,我只是提供了些线索。”
“线索?”秦振国冷笑,“你知道李华生背后牵扯到多少人吗?陈家的王律师已经出面了,祁家那边也打来电话询问。你这一插手,等于同时得罪了两家人。”
“李华生罪有应得。”秦宴礼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至于陈家和祁家,如果他们的手是干净的,就不该怕调查。”
“糊涂!”秦振国猛地拍桌,玉核桃在桌上跳了一下,“在这个圈子里,谁的手是绝对干净的?你今天能因为李华生的事插手,明天就可能因为别的事插到陈家、祁家甚至我们自己人头上!规矩还要不要了?”
秦宴礼沉默地看着父亲。书房里昂贵的红木家具、墙上的名家字画、架上的古董瓷器,还有父亲身上那件价值六位数的定制西装——这一切构成了秦家的世界,一个用金钱、权力和规矩编织的华丽牢笼。
在这个世界里,感情是奢侈品,正义是装饰品,利益才是唯一的通行证。
“父亲,”秦宴礼缓缓开口,“如果为了维护所谓的规矩,就要对李华生那种人视而不见,那这样的规矩,不要也罢。”
秦振国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儿子。秦宴礼从小到大都是最让他骄傲的孩子——聪明、冷静、有决断力,从未在重大决策上出错。但最近,这孩子似乎有些变了。变得……不那么容易掌控了。
“是因为那个人吗?”秦振国突然问,“那个地下赌场的主人,陈叙铭。”
秦宴礼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别以为我不知道。”秦振国转动着手中的玉核桃,“你这些天的动作,祁楚妍已经告诉我了。她很不高兴,宴礼。你们有婚约在身,你却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大动干戈,这让祁家的脸往哪放?”
“这是我的私事。”秦宴礼说,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
“你的私事就是秦家的事!”秦振国提高了音量,“你和祁楚妍的婚约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族的联盟!祁家在政界的影响力对我们很重要,这点你比谁都清楚!”
“所以我就该娶一个我不爱的人,过一辈子虚伪的生活?”秦宴礼反问,语气平静,眼神却锐利如刀。
秦振国怔住了。
他从未见过儿子如此直接地反抗,尤其是在婚姻这件事上。秦宴礼向来理性到近乎冷漠,对家族安排的婚约从未表现出抗拒,所有人都以为他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爱?”秦振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宴礼,你是秦家的继承人,不是那些为爱痴狂的毛头小子!在这个位置上,感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也许吧。”秦宴礼转过身,看向窗外夜色中的庭院,“但我突然觉得,有些东西比利益更重要。”
“比如?”
“比如良心。”秦宴礼回头,与父亲对视,“比如不做让自己夜里睡不着觉的事。”
秦振国盯着儿子看了很久,最后疲惫地挥了挥手:“你出去吧。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和祁楚妍的婚约不能取消,这是底线。至于那个陈叙铭……我不管你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但别玩火自焚。”
秦宴礼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书房。门在身后关上时,他听到父亲轻声说:“你母亲要是还在,看到你这样,不知会怎么想。”
秦宴礼的脚步顿了顿,但没有回头。
走出老宅,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扑面而来。
秦宴礼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启动引擎。他靠着椅背,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母亲温柔的笑脸。
如果母亲还在,会支持他吗?会理解他对陈叙铭那种莫名的执着吗?
手机响了,是祁楚妍。
秦宴礼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许久才接通:“说。”
“宴礼,我们谈谈。”祁楚妍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优雅得体,但仔细听能听出一丝压抑的怒意,“我在云境等你,现在。”
“太晚了,明天吧。”
“现在。”祁楚妍重复,语气不容拒绝,“除非你想让我父亲亲自找你谈。”
秦宴礼沉默了几秒:“半小时后到。”
*
“云境”是城中最顶级的会员制餐厅,祁楚妍是这里的常客。
秦宴礼到达时,她正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的红酒。
窗外是城市夜景,窗内是她精致的侧脸——无可挑剔的妆容,一丝不苟的发型,昂贵而得体的连衣裙。祁楚妍是那种会出现在杂志封面上的女人,美丽、高贵、完美。
但也仅此而已。
“坐。”祁楚妍示意对面的座位,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一桩生意,“我点了你喜欢的红酒。”
秦宴礼坐下,服务生为他斟酒后退下。餐厅里人很少,轻音乐在空气中流淌,营造出一种虚假的宁静。
“李华生的事,是你做的吧。”祁楚妍开门见山,“为了那个赌场老板。”
秦宴礼端起酒杯,没有否认:“他犯了法,理应受到惩罚。”
“别跟我来这套。”祁楚妍轻笑,笑容里没有温度,“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宴礼?十年?十二年?我太了解你了。你不是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如果你出手,一定是因为那个人对你来说很特别。”
秦宴礼抿了一口酒,没有说话。
“他是谁?”祁楚妍问,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秦宴礼的脸,“能让你不惜得罪陈家和祁家,也要保的人,到底是谁?”
“一个朋友。”秦宴礼说。
“朋友?”祁楚妍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秦宴礼,你有朋友吗?顾承淮和宸述那种算朋友吗?不,他们是你的下属,是你的助手,但从来不是能让你冒险的朋友。”
她倾身向前,压低声音:“你爱上他了,是不是?”
秦宴礼的手指微微收紧,酒杯在他手中轻轻晃动,红酒荡起细小的涟漪。他没有回答,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祁楚妍的脸色变了。那层完美的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露出了下面的震惊、愤怒和……受伤。
“你真的……”她深吸一口气,试图保持平静,“你真的爱上了一个男人?一个来路不明的地下赌场老板?”
“他不只是一个赌场老板。”秦宴礼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他是一个……经历过地狱,却依然试图拯救别人的人。”
祁楚妍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笑了,笑声里满是讽刺:“秦宴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秦家的继承人,是我的未婚夫,是整个上层社会瞩目的焦点!你现在告诉我,你爱上了一个男人,一个生活在阴影里、背景成谜的男人?”
“我知道这很疯狂。”秦宴礼承认,“但有些事,无法控制。”
“那我们的婚约呢?”祁楚妍问,声音微微颤抖,“两家的合作呢?你父亲和我父亲几十年的交情呢?这些你都不要了吗?”
秦宴礼看着眼前的女人。他们从小相识,青梅竹马,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会是完美的一对。
祁楚妍漂亮、聪明、家世相当,是他最理想的结婚对象——如果他没有遇见陈叙铭的话。
“楚妍,”秦宴礼说,语气里有一丝真正的歉意,“你值得更好的人。一个能全心全意爱你的人。”
“你就是那个人!”祁楚妍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又立刻压低,“我们从小就注定要在一起,宴礼。我们的婚姻会让两个家族更强大,会让我们的孩子站在金字塔的顶端。这才是我们应该走的路!”
“但那不是我要的路。”秦宴礼平静地说,“至少,不是我现在要的路。”
祁楚妍死死盯着他,眼眶渐渐红了。
但她没有哭,祁家的千金永远不会在人前失态。她端起酒杯,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红酒,然后放下杯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给你时间。”她说,重新戴上了那副完美的面具,“一个月,一个月后,如果你还是这个态度,我会亲自解除婚约。但我警告你,宴礼——选择那个男人,你会失去一切。秦家的继承权,你在上层社会的地位,你拥有的一切,都可能因为这段关系而消失。”
“我知道。”秦宴礼说。
“值得吗?”祁楚妍问,眼中终于流露出真实的困惑,“为了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值得吗?”
秦宴礼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向窗外,城市的灯火在夜色中闪烁,像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的对话。值得吗?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无数次。
然后他想起陈叙铭站在光影交界处的样子,想起那双眼睛里深藏的疲惫与坚韧,想起他说“十二年前,我也有同样的眼神”时的语气。
“值得。”秦宴礼轻声说,既是对祁楚妍说,也是对自己说。
祁楚妍站起身,拿起手包:“一个月,宴礼,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她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清晰。秦宴礼没有去看她的背影,他只是坐在那里,慢慢喝完了杯中的酒。
服务生走过来:“秦先生,还需要什么吗?”
“不用了,谢谢。”秦宴礼拿出信用卡,“结账吧。”
走出餐厅,夜风更凉了。秦宴礼坐进车里,却没有立刻离开。他拿出手机,打开相册,里面有一张模糊的照片——是陈叙铭离开码头区时被拍到的背影,瘦削、挺拔,带着一种孤绝的美。
他看了很久,然后拨通了陈叙铭的电话。
*
赌场顶楼,陈叙铭正准备休息,手机震动了。看到屏幕上“秦宴礼”三个字,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喂。”他接起电话,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睡了吗?”秦宴礼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夜晚特有的磁性。
“还没有。”陈叙铭走到窗前,“有事?”
“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这句话太直接,太亲密,让陈叙铭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他握着手机,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李华生的事,”秦宴礼继续说,“可能会有些后续麻烦。陈家介入了,祁家也不高兴。但我能处理,你别担心。”
陈叙铭闭上眼睛。酸涩感再次涌上心头,这次混杂着愧疚和某种他不敢深究的情绪。
“你不该这么做。”他说,声音有些沙哑,“为了我,得罪那么多人,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秦宴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陈叙铭,我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做这种不值得的事,感觉……还不错。”
陈叙铭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他靠在窗玻璃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清醒。
“寿宴的事,”秦宴礼换了个话题,“你真的要去?”
“嗯。”
“需要我一起去吗?”
陈叙铭愣住了:“什么?”
“陈家寿宴,我也收到了请柬。”秦宴礼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有我在,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为什么?”陈叙铭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秦宴礼,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们才见过几次面,你甚至不知道我到底是谁,我做过什么……”
“我知道你是谁。”秦宴礼打断他,“你是陈叙铭,是从谭琦山狱火着走出来的人,是建立了这座赌场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的人,是为了救一个陌生人不惜暴露自己的人,这就够了。”
陈叙铭的呼吸滞住了。
他感到眼睛发热,有什么东西模糊了视线。
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过——这就够了。从来没有人接受过他,不追问他的过去,不质疑他的动机,只是单纯地……接受他。
“祁宴礼,”他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声音颤抖,“我……”
“嘘。”秦宴礼温柔地打断他,“不用说什么。陈叙铭,你不需要解释什么,也不需要证明什么,你就是你,这就够了。”
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平稳而让人安心。
陈叙铭闭上眼睛,任由那股酸涩而温暖的情绪在胸腔中蔓延。他感到脆弱,感到害怕,但同时也感到一种久违的、近乎疼痛的希望。
“寿宴那天,”他最终说,“如果你真的想来……就来吧。”
“我会的。”秦宴礼说,“现在,去睡觉吧。你听起来很累。”
“好。”
“晚安,陈叙铭。”
“晚安。”
电话挂断了。陈叙铭还握着手机,在窗前站了很久。窗外的城市已经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零星灯火点缀着夜色。他感到疲惫,却也有一种奇异的轻松。
也许,也许他真的可以不再是一个人。
也许,真的有那么一个人,愿意走进他的黑暗,握住他的手。
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程。
第二天清晨,陈叙铭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他坐起身,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
手机上有几条未读消息,一条是沈程野发的:“那个女人招了更多细节,和谭琦山御有关,需要当面汇报。”另一条是裴时越发的:“陈家寿宴的安保方案已经拟好,等你过目。”
还有一条,是秦宴礼发来的:“早安,今天天气很好。”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让陈叙铭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他回复:“早安。”
放下手机,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阳光瞬间涌进来,照亮了整个房间。城市在晨光中苏醒,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新的战斗,也即将打响。
陈叙铭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无论要面对多少敌人,他都不会再退缩。
因为他知道,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窗外的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正好。陈叙铭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衣帽间。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李华生的后续处理,境外组织的调查,陈家寿宴的筹备,还有……
还有那个叫秦宴礼的人。
想到这里,陈叙铭的心跳微微加快。他不知道这段关系会走向何方,不知道最终是救赎还是毁灭,但他已经决定,不再逃避。
换好衣服,戴上那副半遮面的面具,陈叙铭走出公寓。门在身后关上时,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他知道自己是谁,要做什么,要去哪里。
而这一次,也许真的会有一个人,陪他走到最后。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陈叙铭踏着这些光斑,一步步向前走去,背影在晨光中拉得很长,却不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