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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下河摸鱼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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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时节，村里迎来一年一度的“干塘”。池塘的水被抽干，大鱼捞去集市卖钱，剩下的小鱼小虾和藏在石头缝隙里面的螺蛳，就成了村里人开春的第一口鲜。
干塘一般都选在赶集的日子而且要赶早，因为从池塘里面捞上来的鱼要趁着赶集当天全部卖掉。
邝野起了个大早，窸窸窣窣地穿衣服。他特意换上一双高筒雨靴。
林念慈被细微的动静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邝野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系鞋带。
“小野……”林念慈撑起身，声音还带着睡意，“这么早？水里还冷呢，别下去了。想吃什么鱼，等会儿我们去买点就行。”
邝野系好最后一个结，抬起头朝林念慈笑了笑，“哥，你睡吧，我不怕冷。前几年我都下塘，从来没感冒过。”
他说的是实话。那些年邝长生根本不管他，开春干塘时，他天不亮就提着桶下塘，摸到的鱼虾螺蛳就是接下来几天的荤菜。冰冷的泥水浸透单薄的裤腿，冻得小腿发麻，但他从不敢生病。病了没人管，只能硬扛。
说完，邝野就站起了身，提着准备好的水桶出发。每年下河的人都多，去晚了就只能捡别人屁股后面剩下的了，“哥，我走了，你们先吃早餐，不用等我。”
门轻轻关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念慈躺在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他心里总是放不下。最后叹了口气，起身穿衣。
春寒料峭，晨风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林念慈裹紧外套，沿着村道往池塘走去。远远就看见池塘边围满了人，黑压压一片。抽干水的池塘露出深褐色的淤泥，只剩中央一片浑黄的水洼，里面鱼尾翻腾，水花四溅。
男人们穿着齐膝的雨靴，提着桶、拿着网兜，在淤泥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孩子们提着塑料袋跟在大人们身后，时不时发出惊喜的尖叫，“这里有一条！”“爸，这边有螺蛳堆！”
林念慈站在堤岸上，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很快就找到了邝野，他在最靠近深水区的位置，弯着腰，双手在浑水里熟练地摸索。他的衣袖高高卷起，露出一截沾满了泥点的手臂。
“小野！”林念慈喊了一声。
邝野猛地抬头，看见堤岸上的林念慈，惊讶地瞪大眼睛，“哥？你怎么来了？”
林念慈沿着斜坡走下去，在离水边还有几步的地方停住，“来看看你。”
林念慈看见淤泥那么深，有些地方能没到人大腿，心里实在不放心，想下去帮忙。
“哥，你别下来了。我马上就上来了，桶快满了。”林念慈没穿雨靴，干净的裤脚和鞋子下去肯定会糟蹋。
邝野说着，又弯腰摸了一把，手里抓出一条巴掌大的鲫鱼。鱼尾激烈地甩动，溅起的水花落在他脸上，他却咧嘴笑了，将鱼扔进旁边的桶里。
林念慈这才注意到那个红色塑料桶，已经装了半桶鱼，还有一堆黑褐色的螺蛳。鱼大多是鲫鱼，也有几条黑黢黢的柴鱼，在浅浅的水层里张着嘴艰难呼吸。
邝野动作又快又准，有时是鱼，有时是一把螺蛳。淤泥被他搅动，浑黄的水更加浑浊，但他毫不在意，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
林念慈就站在岸边看着。晨光渐渐明亮，照在邝野沾了泥点的侧脸上。少年的睫毛很长，低垂时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他的嘴唇抿成认真的弧度，每一次弯腰、摸索、起身，都带着一种熟练的、属于这片土地的质朴生命力。
“满了！”邝野直起身，抹了把额头的汗，脸上是满足的笑容。
桶确实满了。鱼在浅浅的水层里挤作一团，螺蛳堆成了小山。邝野提着桶，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岸边走。淤泥吸住雨靴，每一步都走得吃力。林念慈连忙上前，伸手帮他一起提。
好沉。两个人合力才把桶提上堤岸。
“这么多！”林念慈惊讶。
“螺蛳都是壳，去壳之后就没多少了。”邝野喘着气说，但眼睛亮晶晶的，明显很得意。
回到家，邝野把还活蹦乱跳的小鱼倒进一个大盆，加满清水。鱼一入水立刻恢复了生气，在盆里游来游去。螺蛳则继续装在桶里面。
“先去洗澡，别着凉。”林念慈催促。
邝野听话地去洗澡。林念慈则进了厨房，烧水煮面。想了想，又切了几片姜，加红糖煮了一碗姜汤。
等邝野擦着头发出来，热腾腾的汤面已经摆在桌上了。面里卧了个荷包蛋，还撒了葱花，香气扑鼻。
“先把姜汤喝了。”林念慈把碗推过去。
邝野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喝。姜的辛辣和红糖的甜味在口腔里化开，一路暖到胃里。
吃过早饭，真正的工程才开始。三人围坐在院子里，面前放了一个大盆。
林念慈把螺蛳倒进大锅，加水煮熟。捞出来后，热气腾腾的螺蛳堆成小山，散发着特有的、带着泥土和水腥的气息。
然后就是漫长的挑螺肉。每人一根牙签，小心地撬开螺壳，挑出里面小小的、蜷曲的肉。
一桶螺蛳，三个人挑了一个多小时，才得到一碗螺肉。
林念慈却很高兴，“够了，炒一盘正好。”他起身，“我去洗洗，晚上炒新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