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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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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守岳的婚礼高朋满座,礼炮齐鸣,西装白纱,男帅女美,人人称赞郎才女貌。
哪怕因为身份缘故没办法大办特办,可前来道喜之人,皆是商界精英,政界领导,没有人是池中之人。
一场婚礼热热闹闹,直到天明才落下帷幕,也将这唯一的新郎官送进动荡之中。
陆家两位老人也在三个月后得到了好消息,这儿媳妇怀孕了,明年他们家就要有一个小孙子了,家里又添一个小福星。
而一直未有身孕的陆羽翩被架在火烤,这弟弟都有孩子了,姐姐也赶紧怀上一个,双喜临门,可是这陆羽翩不可愿浪费自己闯荡的时间在养胎上,断然和老公早早离开,回自己家去了。
而在陆家这个好消息之后,许知晏却趁着喜头前来,告诉他下周六是沈宸恩的葬礼。
这个消息将陆守岳从即将为人父的喜悦中抽离出来,他望着远处自己温柔贤淑的妻子。
“我不去。”
许知晏并不意外这个回答,“需要我以你的名义买点什么吗?”
“不用,就这样,什么都不用做。”
此时陆守岳已经是一级调研员,不出两年还能往上升,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小心谨慎。
从小到大的交情,花篮不送,这不是给人留下诟病的把柄,
但许知晏知道自己劝不动陆守岳任何决定,话已经带到了,他不过多逗留,利落走人。
待人走后,面色红润的张静才缓缓走过来,给陆守岳倒了茶,“知晏这是来做什么。”
陆守岳不愿多说,“没什么”,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妻子,那一双水润润的眼睛跟玻璃珠一样。
“老公,怎么这么看我。”陆守岳硬朗帅气,被这么直直盯着,哪怕是枕边人,实在让人心慌意乱。
“不是说了,叫我名就好。”
“嗯,守岳。”
如此,陆守岳听着才稍微顺心一些,他皱眉目光落在点缀着雏菊的圆形地毯上,瞧着像是老式花圈一般。
“明天让阿姨把这个地摊换了。”
这是新的地毯,张静诧异,这地毯是婆婆担心她磕着碰着特地送来,怎么又要换掉。
因为陆守岳喜欢整洁质朴,因此家中色调统一,都只是简单的木制家具。
不过张静并不多问,点头答应了下来。
“下周六是沐叔儿子的葬礼,你陪父亲和姐姐去参礼,送一束花。”
“那你呢?”
“我正好有公事,就不去了。”
“好。”
沈宸恩葬礼并没有大办,叫了些亲朋好友,就将那骨灰下葬了,而经此一遭,沈宸恩的父亲顿时憔悴了几岁,也退出了导演行业,开始老年生活。
而陆守岳在家中见到自己父亲的机会也越来越少,好在母亲被新生儿吸引注意力,家庭也算是平静和睦。
陆守岳仕途很顺畅,他有一儿一女的龙凤胎,四十岁的年纪坐上了和自己老爹一样同级别的位置。加上有姐姐当左膀右臂,很多别人不好做的事,他做起来倒是通顺,因此他一路高升,成绩斐然,且家庭和睦,夫妻恩爱,更是圈子里一段佳话。
可惜命不久矣,就在四十岁时候,因为突发心脏病去世了,仓促地结束这传奇一生。
世界进入一片橘红血海中,而他仿佛刚出生的婴儿,蜷缩在自己空间中,手脚紧紧禁锢,把自己围成一只熟透的小虾。
热,四面八方都很热,往他身体里钻,他一直在躲,往阴凉舒坦的地方,却发现空旷的地方无处可藏,
暴露在那一片炙热之下,皮肤感觉到炎热,出现龟裂之态,灵魂仿佛从头顶渐渐抽离,胸口被压着,呼吸缓慢,一落一起如陈年不用早就生锈的机械,老态龙钟。
忽然,那血海亮了些,身体血液加速,供氧不足的试探吮吸渴求着更多的氧气,呼吸按下加速键,做着短促的运动。
唰——
陆守岳猛然瞪大眼睛,鹰眼此刻也变得圆溜溜,他的瞳孔收缩,浓墨渲染的眸子透不进一丝光线。
心跳仍在加速,耳畔都是跳动的声音,心率失律的感觉很不好受,总觉得下一秒要吐出来。
哗哗——
窗外传来清脆叶声,清风顺着一条小缝进来,打在陆守岳浸透的发丝上。
回神的他,才发现自己昨天睡觉忘了拉窗帘,初升的太阳堂而皇之照在他脸上,怪不得睡得不安稳。
太阳快到正空,此时早就没了清晨的温顺,燥热地扑打在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陆守岳没有懒床的习惯,苏醒那一刻,自然而然下床进入洗漱间,接水挤牙膏同步进行,三分钟后,将白沫吐出来。
同时打开水龙头,手心捧水,清洗下巴,指腹摸到自己刚长出来的胡茬,怪扎人的。
于是,他又翻箱倒柜找出刮胡刀,涂上一层泡沫,将刀片安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含着泡沫,从唇上刮到下巴,刮去新长出来的胡子。
陆守岳用的是老式手动刮胡刀,他技术很好,并没有划伤自己的脸,连泡沫也没有残留。
不过还是习惯性用清水洗脸后,再拿着手心摸一圈,是否有漏网之鱼。
嘴唇四周都光滑平整,无不宣告着他一手刮胡子的好手艺,毕竟是几十年的习惯,年轻时,会磕磕绊绊,现在可不会了。
刮好胡子后,陆守岳弯腰用清水揉搓脸颊,尤其是鼻子、额头等地方,需要拿肥皂多清洗几次。
对于洗脸陆守岳很用心,因为如果脸洗不干净,不清爽,那么他自己主观也会格外难受,总觉得脸皮上糊着一层东西。
抹上肥皂,他直起身子,从镜子里查看自己目前情况,一张脸有没有遗漏的地方,果然额头还差一点。
手指沾着肥皂沫,抹上额头。等等,陆守岳手顿住,眼睛瞬间瞪大,一张白脸忽然凑近镜子。
这……
水声哗哗,白瓷上还残留着沫子,均匀分布的五指,按在白瓷上,留下一个深刻的水掌。
他……
清水唰唰从漏洞不断往下流,这才没过一会,白瓷上就已经留下飞溅泡沫痕迹。
“少爷,午餐准备好了。”阿姨的声音隔着房门传进房。
挂在墙边的毛巾被抽走,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离。
毛巾擦干脸后,陆守岳搭在肩上,打开门,走廊外,阿姨对他的出现很意外。
不过还是镇定收回自己刚回返的步子,“少爷,有什么需要吗?”
陆守岳那张脸看不出任何表情,可能是刚洗漱结束,所以显得有些脆弱和平易近人。他嘴角抿直,“今天几号。”
阿姨不懂,却还是如实回答,在看到陆守岳恍惚的神情后,并且附上一句亲切的问候:“有什么是我能给您做的吗?”
“谢谢。我立刻下楼。”说罢合上房门。
陆守岳动作很迅速,有条不紊,白T长裤下楼。
陆家别墅布局严整,木制家具分割领地,把五百平方米的地方划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餐厅位置。
陆家有两个餐厅,一个是他们自用,另一个则是客人来时启用的餐厅房。
自用的餐桌就在厨房一墙之隔的公共区域上,今天这样的好天气,阳光就会产生一片光束,照在玻璃窗前的小池塘上,旁边种植着两盆绿植。
如此梦幻的设计,与暗色纹路的方形餐桌格格不入,这样的设计是老爷子听从了沈沐风的建议后改成的,是他们家唯一用的上光影美学的地方。
哪怕陆守岳不想承认,可这一处地方是最能放松心神的地方。
哒哒脚步声传来,一位飒爽与知性并存的女子从厨房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楼梯上的陆守岳,“哟,睡美人舍得醒了。”
一时见到自己姐姐年轻的样子,陆守岳还不适应,“姐。”
“别叫姐了,下来吃饭吧,爸马上回来。”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开门声,一个身高与陆守岳差不多的男人出现在门口,脱下自己的黑色夹克衫。
“爸。”
“爸。”
陆基宏将手里夹克衫放在沙发扶手,仅仅对他们点头示意,威严的国字脸没有任何情绪,对着陆守岳说:“你妈呢,喊她吃午饭。”
说着自己已经落座,安排阿姨将餐具放上来,陆守岳姐姐转身去找,陆守岳也赶紧下楼,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他刚坐下来,还没来得及喝上阿姨倒的热水,就听到陆基宏低沉的声音,“考试过了?”
说的是国考的事,在得知时间那一刻,陆守岳就明白自己回到什么时间,“过了。”
“好。”陆基宏严厉的眉宇稍稍划开,对陆守岳成绩很满意,不过,他敲了敲桌面,“你赵叔叔那边有个空出来的临时岗,一会你就去报到,没课的时间,就去赵叔叔那里帮忙。”
“明天?”
听着他语气似有不愿,陆基宏立刻就皱起眉,“你托我去问的岗位,如果不是什么必然因素,明天就去报道。”
陆守岳欲言又止,他想起来自己这段时间着急上手,积累经验,让老头子给他联系岗位。
“我不希望从你口中听到推脱的说辞,你赵叔叔那边我已经说好,不会影响你上学。”
“知道了。”
陆守岳给父亲续上茶,对于他之后几个月进程都做了安排,这个岗位,只要考过了,后面的一系列流程都没问题。
陆羽翩提着一篮子花走进来,“爸,妈妈让我们先吃,她还在修花”,将篮子递给阿姨,“这是夫人选好的花卉,找个瓶子插好。”
不过陆羽翩没立刻坐下,而是直接拿起碗,给陆基宏打了一碗饭,再给自己家盛了一碗后才落座。
同时,将自己的工作打算告知,“爸,我要调离柳城里面。”
对于姐姐的打算,在陆守岳意料之中。
“……”陆基宏停下筷,“是上面的安排?”
“不是。”陆羽翩想喝汤,第一碗是自己的,下一碗才是老爷子,“一直在柳城不知何时才能做出成绩,高升。”
说罢,将勺子放进碗里,递给皱成“川”字的陆基宏,笑盈盈地打趣,“这幅表情干嘛,你女儿是要去做出一番事业,干大事的人,您应该替我高兴。”
上辈子,陆羽翩职位做得很高,同时更是获得了很多民心。官场上,陆守岳在面对自己这个姐姐的时候,也要逊色三分。
“要调去哪?”
“西城。”陆羽翩说,“爸,你别看那个地偏僻,那是国之发展方向,我这是在建设国家。没有我,也总要有人去闯。”
西城是位于最西北的位置,放眼望去都是黄沙,条件艰苦,气候干燥,从那个地方回来,人要蜕层皮。
陆基宏心疼自己的女儿,更是苦于孩子这一番热血。于是他喉结滚动,那双锐利的眸子中竟然冒着点点柔光,他说,“那边父亲没有人,一个人会辛苦。”
“爸,我决定去西城就没想过享福。我不能一直在您的庇护下,羽翩不是只锁在柳城里的鱼儿,是翱翔的鹰,捕猎的豹,请您同意我,让我多出去闯荡。”
“哪怕头破血流,我也知道,身后还有您,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陆基宏的身份地位,是他两个孩子最坚实的后盾,能够托举得起任何的风雨后的废墟。
“孩子,你是我最疼爱的孩子。我怎么会拒绝你的请求。”陆基宏难掩心中悲伤与担忧,他握住女儿的手,这只手是那么稚嫩娇弱,“路途遥远,情况不明,遇到困难,多跟家里人通话,我不需要你闯出多大的成绩,有自保能力就可以。”
“爸,我知道的,谢谢您。”陆羽翩两只手握住,与陆基宏相似的眼睛泛着柔光。
“好了好了。”唯一有未来记忆的陆守岳知道自己老姐这是去建功立业,全然没有悲伤,他夹了一块顶好的肉块给陆羽翩,“这一去说不定给您带个女婿回来呢。”
陆羽翩的确到了该成家的年龄,每天都被母亲催,如今还要被自己弟弟调侃,“臭小子,学会打趣我了。”
若陆守岳没记错,他姐夫的确就是在陆羽翩从西城带回来的,一个做跨国生意的大老板。
这几日陆家热闹,陆羽翩要离开家乡,前往新的地方,而陆守岳这个弟弟也在安排好的单位里急得团团转。
想在学校喘口气,可目前正值开□□热,也让陆守岳闲不得,不是老师课题,就是学弟邀请,还有他的论文答辩。
重生的一周里,唯一能让他停下脚步的地方,就是夜晚的床上。
今天将老师所要资料,整理交上去后,陆守岳从办公楼出来时,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头顶,肚子也咕咕叫起来。
离他最近是三食堂,陆守岳决定填饱肚子再去赵叔单位。
走过人工湖的气候,他遇到了学生会的学妹,对方与他聊起来大三的打算和计划,陆守岳给予了自己建议。
一来二去,两个人就聊到了食堂,此时距离大部队下课还有十分钟,食堂中人流并不密集。
“学长占用您太多时间,谢谢您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的。”
“不客气,祝你成功。”
他们在食堂门口道别,看着学妹离去,陆守岳才渐渐收敛神情,关注到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
柳城大学食堂菜品丰富,可现在陆守岳只想马上坐下来大快朵颐,吃什么都不重要。
他从大门走进去,寻找炒菜窗口的位置,忽然,一个清瘦身影直直撞进他的眼中。
他双脚定在的原地,视线盲目地跟随那道身影。他的本能比理性更早做出反应,瞬间确定十几米在端着餐盘的人是谁。
他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梦幻空间中,记忆藏在角落里,落了灰的人,如此鲜活在窗口,他会停下来认真思索要打哪道菜,犹豫的时候就会微微皱眉,那是回忆从未有过的鲜艳与细节。
那些破旧的死物在这一瞬间回溯,重新燃起了生机,远远比那梦中人生动可爱。
直到他的眼神太过直白,引来了沈宸恩的警惕,陆守岳才再次见到这张清逸俊俏的脸。
似乎好久不见,可又觉得分外熟悉。
太瘦了,陆守岳想,下巴尖了,衣服大了,穿在身上空荡荡的。
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陆守岳视线下移,落在餐盘,三个小格子里都是蔬菜,没有一点荤腥。
吃这些,不瘦才怪。
猛地餐盘晃动了一下,他眼中滑过白色棉T,轻飘飘走开了。
陆守岳抬眼,远远望见沈宸恩放下自己的画板,找个地坐下来吃着那些清汤寡水。
他去了同样窗口,点了截然不同菜系,红烧肉、椒盐虾仁、蒜香鸡翅、糖醋排骨,盖上一层白米饭。
沉甸甸的餐盘放在桌面,发出沉实的声音,无形中敲了敲对面人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