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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情断药香,智解婚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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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的丞相府,药香尚未散尽,静心湖的水面泛着粼粼波光,湖心亭孤立于碧波之上,廊柱上缠绕的绿萝沾着晨露,透着几分清寂。沈清晏身着月白襦裙,踩着青石小径走来,裙摆扫过沾露的草叶,留下浅浅痕迹。她接到萧彻的邀约时并不意外,自解药交付完毕,这桩始于国事的婚约,终究要摆到明面上说。
萧彻已在亭中等候,一身玄色便服褪去了银袍的凌厉,却依旧难掩周身的贵气。他倚着亭柱,手中摩挲着一枚玉佩,见沈清晏走来,微微颔首:“沈小姐,冒昧约见,扰你清净了。”
“太子殿下客气。” 沈清晏在他对面落座,挽月奉上的清茶还冒着热气,她指尖轻叩杯沿,“殿下约我至此,想必是为了婚约之事。”
萧彻抬眸,目光坦诚无伪:“沈小姐聪慧,我便开门见山。我与你相识不过月余,虽敬佩你的沉稳睿智,却无半分男女之情。这桩婚约,于我而言,是北凛与大胤的邦交重任,于你而言,想必也是身不由己的家族责任。”
沈清晏端起茶杯浅酌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却驱不散心底的微凉:“殿下所言极是。我与殿下之间,唯有敬重,无涉私情。父亲常说,身为丞相嫡女,婚事从来不止关乎个人,更关乎家族荣辱与两国安宁。我早已明白这个道理。”
“既是如此,我便放心了。” 萧彻松了口气,语气却多了几分复杂,“我并非想推卸责任,只是不愿你我勉强结合,委屈了彼此。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湖面,“沈二小姐她……”
沈清晏心中一动,自然明白他未说完的话。这些日子,清欢对萧彻的心意,明眼人都看在眼里。那丫头天真烂漫,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萧彻救了她数次后更是处处惦记,只是她心性单纯,从未想过这婚约背后的牵绊。
“清欢年纪小,心性纯粹,对殿下不过是感念救命之恩,再加几分少女好奇,并非真正的情根深种。” 沈清晏缓缓道,语气平静却带着护犊之意,“她自小在济生堂长大,见惯了生老病死,更懂家国大义。待她明白婚约的重量,自然会收敛心思。”
萧彻沉默片刻,指尖的玉佩被摩挲得温热。他怎会不懂沈清欢的心意?那丫头会偷偷给他塞甘草片,会在夜袭药圃时奋不顾身撒出草药粉,会红着脸笨拙地道歉,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藏着毫不掩饰的好感。可他是北凛太子,身负数万百姓的期望,婚约是两国达成的盟约,岂能因个人情愫擅自更改?
“沈小姐放心,我会与二小姐保持距离,不让她再生误会。” 萧彻语气坚定,“这桩婚约,我会恪守太子职责,护你周全,维护两国和平。只是委屈了沈小姐,也委屈了二小姐。”
“殿下不必自责。” 沈清晏放下茶杯,“你我皆是身不由己之人,能坦诚相对,已是幸事。往后,你我便是盟友,为了两国邦交,各自尽好本分便是。”
两人谈话间,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这场私下的会面,没有剑拔弩张,只有成年人的通透与无奈。他们都清楚,个人的感情在国事面前,终究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沈清晏回到静姝院时,沈渊已在厅中等候。他见女儿回来,放下手中的奏折,神色凝重:“清晏,萧太子方才派人送来了消息,说与你谈得投机。陛下那边,怕是要有旨意了。”
沈清晏心中一沉,果然不出所料。她走到父亲面前,将湖心亭的谈话一一告知:“父亲,我与萧太子坦诚相对,彼此确无感情。只是这婚约关乎两国邦交,我们都明白,此事由不得个人。”
沈渊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繁盛的桂树:“我何尝不知你委屈?可你是丞相嫡女,自出生起,命运便与家族、与朝堂紧密相连。淑妃倒台后,外戚势力虽被打压,但朝中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北凛的支持对我们至关重要。陛下之所以急于促成这桩婚事,便是想借北凛的力量,稳固朝堂局势。”
“女儿明白。” 沈清晏轻声道,“父亲不必为我担忧,我已做好准备。”
“你向来懂事。” 沈渊转过身,眼中满是愧疚,“只是委屈了你。我已向陛下进言,请求宽限些时日,让你准备妥当。”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传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圣旨到 —— 丞相沈渊、嫡女沈清晏接旨!”
沈渊与沈清晏连忙整理衣袍,跪于厅中接旨。传旨太监展开明黄圣旨,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嫡女沈清晏,温婉贤淑,聪慧端方,北凛太子萧彻,英武不凡,为国为民。今两国盟好,特赐婚沈清晏与萧彻,择三个月后吉日,沈清晏远赴北凛和亲,册封为北凛太子妃。望二人婚后同心,共护两国安宁,钦此!”
“臣(臣女)接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过圣旨,明黄的绸缎触手生凉,沈清晏只觉得肩上的担子愈发沉重。三个月后,她便要离开生活了二十年的丞相府,远赴陌生的北凛,嫁给一个只有敬重、没有感情的男人。
消息很快传遍丞相府,下人们都忙着准备和亲事宜,空气中弥漫着既喜庆又压抑的气氛。沈清欢得知消息时,正在济生堂给一位老婆婆换药。她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细心地为老婆婆包扎好伤口,还笑着叮嘱:“婆婆,记得按时换药,别沾水,过几日就好了。”
老婆婆笑着道谢:“还是清欢丫头心善,医术又好。听说你姐姐要嫁给北凛太子,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沈清欢脸上的笑容依旧明媚,眼中却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是啊,姐姐能为国出力,是我们丞相府的荣耀。”
回到府中,沈清欢第一时间跑到静姝院,看到沈清晏正在整理衣物,她连忙走上前:“姐姐,我来帮你!”
她拿起一件貂绒披风,细细叠好,嘴里念叨着:“北凛冷,姐姐要多带些御寒的衣物。还有我配的冻疮膏,我给你装十瓶,万一冻着了好用。对了,还有安神的草药,路上颠簸,姐姐肯定睡不好……”
沈清晏看着妹妹忙碌的身影,眼眶微微泛红。她知道,清欢心里难过,却还要强装笑颜,这份懂事,让她既心疼又愧疚。“清欢,” 她拉住妹妹的手,“对不起,姐姐……”
“姐姐说什么呢!” 沈清欢打断她,笑容依旧灿烂,“这是好事啊!姐姐嫁给萧彻哥哥,成为太子妃,既能维护两国和平,又能让父亲放心,我为你高兴都来不及呢!”
她嘴上说着高兴,可眼底的失落却瞒不过沈清晏。沈清晏心中一叹,终究是亏欠了这个妹妹。她轻轻拍了拍沈清欢的手:“傻丫头,以后姐姐在北凛,会经常给你写信的。你要是想姐姐了,也可以去北凛看我。”
“好!” 沈清欢重重点头,转身又去收拾东西,只是动作快了些,像是在掩饰什么。
回到自己的小院,沈清欢关上房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走到桌边,拿起那个萧彻送她的香囊,指尖摩挲着温润的布料,眼眶终于红了。她不是不懂事,她知道婚约关乎两国邦交,知道姐姐身不由己,也知道萧彻哥哥肩负重任。她不能闹,不能哭,不能让姐姐为难,更不能影响两国的和平。
可心里的难过,却像潮水般涌来,怎么也压不住。她将香囊紧紧抱在怀里,肩膀微微颤抖,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她告诉自己,沈清欢,你是个深明大义的人,不能因为自己的儿女情长,耽误了姐姐,影响了国家。萧彻哥哥和姐姐在一起,是最好的安排,你应该祝福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是云舒然的声音:“二小姐,你在吗?我给你送新配的安神药。”
沈清欢连忙擦干眼角的湿润,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打开房门,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云先生,你来了!快请进!”
云舒然走进房间,目光落在她微红的眼眶上,心中了然。他将药瓶放在桌上:“近日府中事情多,怕你休息不好,这安神药睡前服一粒,能睡个安稳觉。”
“谢谢云先生。” 沈清欢拿起药瓶,笑容有些勉强,“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云舒然没有点破,只是道:“药圃的辅药已经晒好了,我看你今日没去,便过来看看。若是累了,便好好休息,不必强撑。”
“我知道了,云先生。” 沈清欢点点头,送走了云舒然。
关上房门,她看着桌上的安神药,又看了看怀中的香囊,终究是将难过压了下去。她要做个懂事的妹妹,做个深明大义的人,这场和亲,她会笑着送姐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