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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见公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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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见公婆
第二天她醒来时,窗纸已经被阳光烫出一层薄亮。陆时修坐在外榻,衣襟整齐,发冠也端正,显然早就盥洗好了。
“我唤绣晴进来,给你梳洗?”他语气平稳。
“用不着,我自己来。”赵清然摆手,但妆发还是老规矩让绣晴动手。绣晴把她的鬓角理得又顺又软,压了支细银钗,镜里人眉眼明润,颇有新妇的端庄。
收拾妥当,她推着陆时修的轮椅,一起往前厅拜见公婆。
一路走,她一路压不住嘴:“你家……好大啊。——哇,这排廊的斗拱好看。那个鱼池有多深?”
陆时修没插嘴,只听她一路感叹,眼尾却像被风暖过。
赵清然也知道话多不雅,可她真不敢保证能把“大家闺秀”装多久。在赵府是“自己父母”,一个眼神就能看出她哪儿不对;到了陆家,没人真懂她从前是什么样,纵有变化,也不过被当作“新婚人变沉稳了”。她没有什么心眼,是纯粹的大学生模样,一眼便可被人看透,真诚反倒安全些。
前厅里,公公陆大人与婆婆宋氏已经端坐。赵清然按着“穿越文+赵府专业培训”的流程,行礼不乱:先长揖,再问安,再奉茶。
宋氏笑着招手:“好儿媳清然,到婆婆跟前来。”
她一声“孙嬷嬷”,年长嬷嬷捧来一柄玉如意。
如意通体温润,似羊脂玉的水头,灵芝头圆而不肥,背面浅浅阴刻折枝海棠,纹线细得像烟;柄身贴手,抚之微温,尾端坠一缕淡青丝穗,走动时极轻地晃。
“母亲,这……太贵重了。”赵清然下意识退半步。
宋氏别过脸,装出几分冷肃:“送你的,你就拿着。”
赵清然一时不知进退,手心发烫。
陆时修开口,像一把稳住场面的锚:“既是母亲赏你的,便收下吧。”
她这才郑重接过:“多谢母亲。”
宋氏的冷脸“啪”地化开,笑纹在眼梢一朵朵开:“都是一家人了,不消这般见外。”她伸手覆了覆儿媳的手背,掌心温热,“往后有不懂的,就问我。”
礼毕,陆大人开口,语气中正:“从今往后,我陆家内宅之事,由少夫人主持。”
赵清然“诶——?”当场受宠若惊,连忙推辞:“女儿新入门,不谙规矩,理当随母亲。请母亲与总管照旧,我在旁边打理、学着便好。”
宋氏笑而应:“也好。大事仍由我处,你在旁辅理中馈。”陆大人颔首,定了此议。
这一早上的礼数又长又密,好在没有人为难她。回到他们的住处——听雪轩,她才觉得肩背的紧绷慢慢散下去。
听雪轩在偏院,临着一方浅池。轩名从梁上落下,瘦金体写的“听雪”两字干净利落。院里种着两株腊梅,未开先香;回廊铺着老青砖,雨天应当很滑,今日日色好,砖面是暖的。内室用的是梨花木家具,几面素纱窗把光裁成温柔的小块。
陆时修回去就去了书房。他的贴身小厮名叫流云,行走无声,眼神却不冷,是“训练过的稳”。赵清然莫名其妙把他和“暗卫”三个字连起来,又自己推翻:
——要真有暗卫,野猪那一遭怎么会……
她摇摇头,不想了。能平静一天是一天。
“明日是不是要归宁?”她记起礼节。(按俗三日回门,叫“归宁”。)
傍晚风起,廊间风铃叮当。她忍不住纳闷:“我这穿越的日子怎么这么平淡?”
殊不知,此时的皇宫里,一丝平静都没有。
——
皇城内廷,冬日的天光像被刀削过,冷得硬。宣政殿前,内侍奔走,绛色补服在石道上起伏。殿内熏炉里是龙舌香,香烟不敢高过御案。御史台的急奏刚刚拍到案上,中书舍人与给事中换了三次词才敢呈进。
龙案后,皇帝沉着脸不语,指尖轻敲案沿。殿侧屏后站着的几名近侍大气不敢出。帘外两股气机针锋相对:一边是东宫使臣,衣冠仍旧整肃;一边是御史台与大理寺来人,袖中各执文簿,神色凝霜。
奏章弹劾的不是“草菅人命”那样的大帽子,而是更致命也更难辩的四字:
“行止不谨。”
写得细:太子(大皇子,皇后所出)一月前夜出东宫,郊外射猎。有护卫饮酒失度,惊辱良家女,更有地方里正受伤;东宫账上还出现了可疑的赏银流水。御史台循线追查,已系数名下人。
太子回章自辩:此事非命、属下擅专,已清理门户,请父皇明察。
皇后在后殿闻讯,攥紧了帕子;贵妃却在偏殿抚琴,笑不达眼。
三公主皇甫羽彤刚从外头回宫,衣角还带着寒气,远远望见殿前动静,眸色一沉。她心里很清楚——这不是一次小小的奏章,这是开刀问斩东宫的前奏。谁在推?谁在引?
她把手伸进袖中,指尖一枚细硬的暗语牌被她轻轻捻了捻。
风从御道尽头卷来,卷起金水桥上两旁的红纱穗,一城的神经都绷紧了。
而此时的听雪轩,烛火安稳,窗外的池水只被风打出一圈圈小皱纹。赵清然抱着枕头,认真思考明天“归宁”该穿哪一件新襦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