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毛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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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寒冷的空气像清澈的泉水，洗涤着被屋内喧嚣玷污的感官。肩上卡特的毛衣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像一个无形的屏障，将那些令人不适的打量和议论隔绝在外。我们并肩站在夜色里，听着远处派对的模糊回响，谁都没有再说话。
这份寂静不再难堪，反而成为一种默契的疗愈。他需要从扮演“完美主人”的角色中抽离，我需要从被围观审视的窒息感中喘息。这片寒冷的后院，成了我们心照不宣的避难所。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玻璃门被推开，特拉维斯探出头来，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嘿，你们俩躲这儿偷情呢？进来切蛋糕了！”
卡特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他低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在朦胧的地灯光线下显得有些柔和。“要进去吗？还是想回去？”
他的询问给了我选择。我感受着肩上毛衣残留的温暖，以及心底那份尚未完全平复的波澜，轻声说：“……回去吧。”
“好。”他没有丝毫犹豫，牵起我的手，不是之前那种虚扶的引导，而是更紧密的、掌心相贴的握住。他推开玻璃门，没有理会特拉维斯夸张的挤眉弄眼，径直穿过依旧喧闹的客厅，向门口走去。
“嘿！队长，这就走了？”有队友喊道。
“嗯，有事。”卡特头也不回，声音平静，握着我的手却坚定有力。他没有做过多的解释，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将我带离了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
走出房子，重新回到冬夜清冷的空气中，我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卡特替我拉开车门，在我坐进副驾驶后，他才绕到驾驶座。
车子驶离那片依旧灯火通明的区域，重新汇入寂静的街道。车厢内，他身上那件单薄的衬衫在昏暗的光线下勾勒出肩臂的轮廓。我这才意识到，他把毛衣给了我，自己只穿着这件。
“你的衣服……”我下意识地想脱下还给他。
“穿着。”他打断我，目光看着前方，声音不容拒绝，“不冷。”
我停下了动作，指尖摩挲着毛衣柔软的面料，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体的温度和那干净的气息。一种微妙的、被照顾的感觉，悄然爬上心头。
回去的路上，我们依旧沉默。但这一次的沉默，与来时那种紧绷的试探不同，也与争吵后那种冰冷的绝望不同。它是一种经过共同面对纷扰后、疲惫却平静的共生沉默。像两个刚刚并肩完成一场艰难跋涉的旅人，在归途中无需言语，只需共享这份安宁。
车子驶入米勒家的车库。他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车库里的感应灯自动亮起，昏黄的光线填满了狭小的空间。
他转过头，看向我，目光落在我肩头的毛衣上，停留了片刻。
“今天……”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车库里显得有些低沉，“……谢谢你去。”
谢谢我去？我有些意外。我以为他会为派对上那些不愉快道歉。
“也谢谢你……”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没有中途离开。”
我明白了。他感谢的，是我愿意踏入他的世界，并且在他笨拙的维护下，坚持到了最后。这对他而言，似乎是一种重要的认可。
“没什么。”我低声回应，“总要习惯的。”
他深深地看着我，那双蓝眼睛在灯光下像两潭深水，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疲惫，有释然，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嗯。”他最终只是应了一声，然后解开了安全带，“回去吧。”
我们一起下车，走进屋子。家里一片寂静，家人都已经休息了。走上二楼，在走廊分岔的路口，他停下了脚步。
我站在自己房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准备道晚安。
他却忽然开口，叫住了我。
“林夏。”
我回过头。
他站在几步之外，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或者说，是落在我肩头那件属于他的毛衣上。
“衣服……”他指了指我身上，“明天再还我吧。”
我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但最终只是道：“晚安。”
“晚安。”
我看着他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高大的背影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我推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背靠着门板，却没有立刻开灯。
黑暗中，我还能闻到毛衣上属于他的、干净而温暖的气息。这件普通的灰色针织衫，此刻却仿佛承载了今晚所有的重量——他笨拙的维护，后院寒冷的寂静，归途平稳的沉默，以及最后那句“明天再还我”背后，未曾言明的、允许我暂时保留这份温暖的意味。
它不再仅仅是一件御寒的衣物。
它成了一个符号。
一个代表着我们关系在混乱和试探中，终于向前挪动了一小步的、沉默的证物。
我知道前路依旧漫长，挑战依旧众多。
但至少在今夜，在这件带着他体温的毛衣的包裹下，我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细微而确定的暖意。
冰层之下，暖流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渗透。
而融化的过程，虽然缓慢，却似乎……不可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