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派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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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冰的尝试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一个更大的浪头便已袭来。特拉维斯在他家举办的“季后放松派对”，几乎邀请了整个球队和他们的“家属”。作为队长，以及近期话题的中心人物，卡特和我，毫无意外地收到了邀请。
当卡特在早餐桌上，用一种尽量随意的语气提起这个派对时，我能感觉到桌上空气瞬间的凝滞。米勒夫人切培根的动作慢了一拍，杰西卡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探照灯，连米勒先生都从报纸上方投来一瞥。
“你应该去，卡特。”米勒夫人率先开口，语气带着鼓励，但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目光在我和卡特之间流转，“和队友们放松一下很好。”她顿了顿，补充道，“夏日也一起去吧？年轻人多接触接触。”
我握着叉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派对。那种充斥着震耳音乐、酒精、汗水和荷尔蒙的，属于卡特那个喧嚣世界的典型活动。那是我一直试图避开的环境，也是我们最初“规则”诞生的温床之一。
卡特看向我，没有替他母亲做决定，而是用眼神询问我的意见。这是那次谈话后，他细微的改变之一——尝试给予我选择的权利。
“……好。”我听到自己这样说。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派对，这是我们公开关系后，第一次共同踏入他那个核心社交圈。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卡特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点了点头。“嗯。”
杰西卡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太棒了！夏日，你需要我帮你挑衣服吗？我知道穿什么能惊艳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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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晚上，当卡特开着车驶向特拉维斯家时，车厢内的气氛比去美术馆时更加紧绷。我穿着一条简单的黑色连衣裙，外面套着米勒夫人坚持让我穿上的、她的羊绒大衣，感觉浑身都不自在。卡特则是一身休闲的深色牛仔裤和一件合身的灰色针织衫，衬得他肩宽腿长，随意中透着精心打理过的痕迹。
特拉维斯家灯火通明，隔着老远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鼓点轰鸣和隐约的喧闹声。停车场里挤满了车，不少年轻人三三两两地站在门口抽烟、聊天。
当卡特停好车，替我拉开车门时，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我们身上。那些目光带着好奇、审视、还有来自啦啦队员们的、毫不掩饰的打量和比较。
卡特仿佛毫无所觉，他关上车门，手臂非常自然地、轻轻地虚扶在我的后腰，一个介于保护与亲密之间的姿态，带着我走向那扇喧闹的大门。
“嘿！队长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门口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踏进房子的瞬间，声浪和热浪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混杂着笑声、尖叫声、玻璃杯碰撞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啤酒、香水、汗水和某种甜腻熏香的味道。灯光昏暗而闪烁，人影在舞池和各个房间里晃动，像一幅流动的、躁动不安的油画。
我的脚步下意识地迟疑了一下。卡特放在我后腰的手微微收紧，传递过来一丝稳定的力量。
“卡特！”特拉维斯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手里拿着两瓶啤酒，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他先是用力拍了拍卡特的肩膀，然后目光落在我身上，咧嘴一笑，递过来一瓶啤酒，“嫂子！欢迎欢迎！别客气，就当自己家！”
我接过那瓶冰凉的啤酒，低声道谢，手指有些无措。
“她不太喝酒。”卡特伸手，很自然地将我手里的啤酒接了过去，放在旁边的桌上，然后对特拉维斯说，“有果汁或者苏打水吗？”
特拉维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我懂”的暧昧笑容，大声道：“有有有！等着！”他转身挤向了厨房。
卡特带着我，在拥挤的房间里艰难地移动。不断有人过来和他打招呼，捶他的胸口，开玩笑，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我。他应对得游刃有余，脸上挂着那种我熟悉的、用于应付场面的微笑，简短地回应着，手臂却始终没有离开我的后腰，像一个无声的宣告和屏障。
我们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沙发坐下。卡特将特拉维斯拿来的橙汁递给我。音乐声太大，我们几乎无法交谈，只能沉默地坐着，看着眼前这片属于他的、喧嚣而陌生的世界。
萨拉和几个啦啦队员就在不远处的舞池边，她们穿着闪亮的短裙，随着音乐扭动身体，目光时不时地扫过我们这边，带着一种混合着嫉妒和不屑的冷意。我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像针一样扎在背上。
就在这时，一个喝得有点多的队友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卡特旁边，大着舌头说：“嘿，队长！可以啊！不声不响就把我们最美的东方娃娃追到手了！怎么做到的？教教兄弟呗？”
他的话带着醉醺醺的戏谑，但在嘈杂的音乐中显得格外刺耳。周围几个男生也跟着起哄笑起来。
卡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还没开口，我刚想说什么，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闭上你的臭嘴，马克。”特拉维斯不知何时回来了，他一把将那醉醺醺的队友拎起来，笑骂道，“喝多了就滚去厕所吐，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他动作粗鲁，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维护。
那个叫马克的队友讪讪地嘟囔着被拉走了。
特拉维斯对卡特和我眨了眨眼，递过来一盘零食：“别理那傻????逼。玩得开心点！”说完，又融入了喧闹的人群。
这个小插曲像一块投入沸水的冰，瞬间冷却了我周遭的空气。我端着果汁杯，指尖冰凉。即使有卡特的维护，有特拉维斯解围，那种被物化、被审视的感觉，依旧像粘稠的沥青，附着在皮肤上，甩脱不掉。
卡特侧过头，在闪烁的灯光下，他的眼神带着一丝歉疚和压抑的怒火。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震耳的音乐吞噬了他的声音。
他忽然站起身，向我伸出手。
不是邀请跳舞。他的眼神里没有那个意思。
他只是看着我，在喧嚣的漩涡中心，向我伸出了手。
那一刻，周围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目光仿佛都模糊了。只剩下他那只骨节分明、带着力量感的手，和他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专注的蓝眼睛。
我看着他的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
犹豫只是一瞬。
我放下果汁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微微用力，将我从沙发上拉了起来。他没有带我走向舞池，而是牵着我，穿过拥挤的人群，绕过狂舞的身体，径直走向通往后院的那扇玻璃门。
推开门，冬夜寒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我们，将屋内的喧嚣和浑浊隔绝开来。
后院很安静，只有几盏地灯散发着朦胧的光晕，映照着光秃秃的草坪和几把孤零零的户外家具。冷风吹过，让我打了个寒颤。
卡特松开了我的手，脱下自己的针织衫，不容分说地披在了我的肩上。衣服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干净的皂荚香气，瞬间驱散了寒意。
我们站在寒冷的后院裏，听着身后隐约传来的派对喧嚣，像两个从战场上暂时撤离的士兵，在寂静的夜色中喘息。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望着远处沉沉的夜幕。
过了很久，他才低声开口，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对不起。”他说，“我不该带你来这种地方。”
我拢了拢肩上带着他体温的毛衣，摇了摇头。“总要面对的。”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复杂。“难受的话，我们现在就走。”
“不用。”我迎上他的目光，“我没事。”
短暂的沉默后，他忽然极轻地叹了口气。“有时候，我觉得把你拉进我的世界，是个自私的决定。”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他内心的不确定。
“是我自己走进来的。”我轻声回答。
从那个订下规则的夜晚开始，从那个众目睽睽之下的吻开始，我就已经踏入了他的世界，再也无法全身而退。
我们站在寒冷的后院裏，分享着同一片寂静，同一件带着体温的毛衣，和同一种面对喧嚣世界时的复杂心情。
派对还在继续，暗流依旧涌动。
但在这个寒冷的、无人打扰的角落，我们之间那层坚冰，似乎又融化了一点点。
至少，我们学会了在风暴中，为彼此留出一片可以短暂喘息的安静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