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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贪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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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公馆客房的纱帘，在地板上切出柔软的光斑，林深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额角的伤口已经不太疼了，但痒得厉害，这是愈合的征兆，也是种折磨，他忍着不去碰，起身洗漱时，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仍然有些陌生。
楼下，顾宸渊已经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一杯黑咖啡和一份几乎没动过的煎蛋，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羊绒衫，衬得五官比平时柔和些，但眉宇间那股疏离感依旧。
“顾总早。”林深在他斜对面坐下。
顾宸渊抬眼：“睡得怎么样？”
“很好。”林深说。这是个谎言，他昨晚几乎没怎么睡，但顾宸渊没必要知道。
佣人端上林深的早餐，煎蛋、培根、烤番茄，还有一小碗看起来就很补的鸽子汤，林深看着那碗汤，心里某个角落轻轻塌陷了一小块。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顾宸渊问。
林深想了想：“陈哥说今天下午货场有批新货到，需要人去盯着点。”
“你不用去。”顾宸渊喝了口咖啡，“留在公馆，把昨天没核对完的安防流程看完。”
又来了。
林深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只能点头：“好的。”
早餐在沉默中继续，顾宸渊吃得很少，大部分时间在看平板上的报表，林深则专心对付那碗鸽子汤，不得不说，顾家厨师的手艺确实好，汤炖得清亮鲜甜，一点不油腻。
吃到一半，顾宸渊忽然开口：“你脸上那两道疤，是怎么来的？”
林深握着汤勺的手顿住了。
他抬眼，对上顾宸渊的目光，那双眼睛深的像看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正平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以前跟人打架，不小心划的。”林深说，语气尽量轻松，“那时候年纪小，下手没轻重。”
“打架？”顾宸渊挑眉，“为什么？”
“……”林深低下头，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汤，“记不清了，太久以前的事。”
这又是一个谎言。
顾宸渊没再追问，只是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收回目光：“吃完来书房，流程有几处需要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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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陆璟明的跑车停在了顾氏公馆门口，他今天穿了件骚包的酒红色丝绒西装，头发用发胶抓得一丝不苟。
“人呢？”他熟门熟路地走进客厅。
顾宸渊从书房走出来，瞥了他一眼：“你来干什么？”
“我来探病啊！”陆璟明理直气壮，“林深呢？伤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林深也从书房出来了。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长裤，额角的纱布还没拆，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感。
“陆先生。”他点头打招呼。
“我看看。”陆璟明凑过去，仔细打量他额角的伤，“还行，没破相。许润皿那疯子下手真没轻重，下次小心点。”
林深没接话，两人心照不宣。
顾宸渊走到沙发边坐下，边看手机边问：“考虑让顾氏收购你家公司吗？天天这么闲。”
“呸呸呸，狗嘴吐不出象牙。”陆璟明翻了个白眼，在沙发上瘫下来，“我是来通知你，周五晚上沈泽组了个局，在云境，就那家新开的会所，听说挺不错，你去不去？”
“不去。”顾宸渊想都没想。
“别啊！”陆璟明坐直身子，“你回国这么久，除了黑鸦就是顾氏，再不出去透透气，人都要发霉了，而且这次沈泽还请了几个挺有意思的人，你去认识认识，拓展下人脉嘛。”
顾宸渊不为所动：“没兴趣。”
陆璟明眼珠一转，目光落到林深身上：“那林深总得出去走走吧？天天闷在公馆里，伤好了人也傻了。”
林深：“……”
“他跟我一起。”顾宸渊说。
“那不就得了，”陆璟明一拍大腿，“你带林深一起去呗，就当给他放个风，而且那边的安保是沈泽亲自把关的，绝对没问题。”
顾宸渊皱眉，似乎在考虑。
陆璟明趁热打铁：“就这么定了啊，周五晚上八点，我来接你们。”说完他站起身，像怕顾宸渊反悔似的，飞快地溜了。
客厅里又安静下来。
顾宸渊看向林深：“你想去吗？”
林深愣了一下，这好像是顾宸渊第一次征询他的意见，虽然语气依旧平淡，但至少给了选择。
“我都可以，听顾总安排。”他犹豫了一下，回复道。
顾宸渊看了他几秒，忽然说：“如果你不想去，可以不去。”
“……没有不想去。”林深轻声说。他确实有点想出去走走，公馆虽然舒适，但待久了总有种被圈养的感觉，比起被人窥视好像也好不到哪儿去。
“那就去吧。”顾宸渊站起身，走向书房，“下午把流程看完，晚上可以休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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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林深每天上午核对安防流程，下午要么在公馆的花园里散步，要么在健身房里做点轻度运动，顾宸渊大部分时间在书房处理工作，偶尔会出来，两人一起吃饭，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这种相处模式很奇怪，既不像上司和下属，也不像朋友，更像两个暂时同居的陌生人，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距离，但林深能感觉到，顾宸渊在观察他，那种目光并不刻意，却无处不在。
周四下午，苏医生又来复查了一次。
“伤口愈合得很好。”苏医生拆掉纱布，仔细检查后说，“可以不用贴了，注意防晒就行。”
林深摸了摸额角，那里新长出的皮肤还很嫩，颜色比周围浅一些，但已经不怎么显眼了。
“会留疤吗？”顾宸渊站在一旁，忽然问。
苏医生推了推眼镜：“浅表性的，应该不会太明显，时间长了会慢慢淡化的。”
顾宸渊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送走苏医生后，林深回到客厅，发现顾宸渊还站在那里，目光落在他额角的新伤上。
“怎么了？”林深下意识摸了摸。
“没什么。”顾宸渊移开视线，“明天晚上，让周延给你准备衣服。”
“好。”
周五傍晚，周延准时送来了两套西装，一套是顾宸渊常穿的深灰色，另一套是给林深的黑色。
林深换上那套黑色西装时，在镜子里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自己，剪裁合体的西装勾勒出清瘦挺拔的身形，白衬衫的领口妥帖地扣到最上面一颗，遮住了那段总是藏在连帽衫里的脖颈，左脸的疤痕还在，但被灯光柔和了边缘，反而添了几分破碎感。
他盯着镜子里的人看了一会，直到敲门声响起。
“好了吗？”顾宸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林深吸了口气：“好了。”
打开门时，他看见顾宸渊也换好了衣服，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肩线愈发挺拔，领带是暗蓝色的，上面有细碎的银色暗纹，他看了林深一眼，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
“走吧。”他说，语气仿佛没什么变化。
但林深注意到，顾宸渊转身时，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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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境会所位于城南一栋摩天大楼的顶层，电梯门打开时，喧嚣的人声和轻柔的爵士乐扑面而来，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夜景，美不胜收。
沈泽今天穿了件白色西装，正站在门口，他看见顾宸渊和林深，眼睛一亮：“哟，稀客啊！顾大少肯赏脸，蓬荜生辉！”
顾宸渊懒得理他的夸张，只点了点头：“人不少。”
“那是，我沈泽组局，什么时候冷清过？”沈泽笑嘻嘻地说，目光转向林深，“林深也来啦？伤好了吗？”
“好了，谢谢沈先生关心。”林深说。
“客气啥。”沈泽拍了拍他的肩，压低声音，“今晚许润皿不在，你放心玩。”
林深心里一紧，面上却只能点头。
会所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大多是世家子弟和商圈新贵，顾宸渊一进去就成了焦点，不断有人上前打招呼，他应付得游刃有余，语气冷淡却不失礼数。
林深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探究，也有毫不掩饰的打量。
“那就是顾宸渊那个特别的保镖？长得确实有点意思啊。”
“听说那天就是因为他，两人才起的冲突。”
“脸上那疤还怪吓人的。”
窃窃私语声一阵接一阵，林深却垂着眼，假装没听见。
“别理他们。”顾宸渊忽然侧过头，低声说。
林深愣了一下，抬眼看他，顾宸渊已经转回去继续和别人交谈，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幻觉。
陆璟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里端着两杯香槟，一杯递给顾宸渊，一杯自己拿着：“怎么样？热闹吧？”
“吵。”顾宸渊接过酒杯，没喝。
“你就不能有点娱乐精神？”陆璟明翻了个白眼，又看向林深，“林深，去那边自助区看看，有吃的，别客气。”
林深点点头，正要往那边走，顾宸渊却说：“我跟你一起。”
陆璟明：“？”
顾宸渊没解释，直接迈步往自助区走，林深只能跟上。
自助区在会所的西侧，食物摆得琳琅满目，顾宸渊拿了碟子，却没怎么夹东西，只随意挑了份沙拉，林深拿了点海鲜和水果，他确实有点饿了。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窗内是喧嚣的人声，这个角落却奇迹般地安静。
“不喜欢这种场合？”顾宸渊问。
林深叉了块芒果：“还好。”
“撒谎。”顾宸渊说，语气平淡，“你从进来开始就绷着。”
林深手里的叉子顿住了。
“有点不习惯。”他承认了。
顾宸渊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灯光落在他眼里，像碎了的星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我也不喜欢。”
林深抬眼。
“太吵，人太多，说的话大多没意义。”顾宸渊喝了口香槟，“但有时候，不得不来。”
这话听起来像抱怨，又像解释。
林深不知道该怎么接，只能低头继续吃东西。
“林深。”顾宸渊忽然叫他的名字。
“嗯？”
“你……”顾宸渊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你以前，是不是也经常参加这种场合？”
林深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抬头，刚好对上顾宸渊的目光。
那双眼睛太过于深邃。
“没有。”他说，声音有些干涩，“我以前…没机会参加这种场合。”
这又是谎言。
顾宸渊没再追问，只是看了他一会，然后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抱歉。”他忽然说。
林深愣住了：“什么？”
“没什么。”顾宸渊站起身，“我去跟沈泽说一声，早点走。”
他转身走向人群，留下林深一个人坐在那里，心里乱成一团。
那句“抱歉”是什么意思？顾宸渊为什么道歉？是为带他来这种场合，还是为别的什么？
林深想不明白。
十分钟后，顾宸渊回来了：“走吧。”
“这么早？”林深看了眼时间，才九点多。
“嗯。”顾宸渊没多解释，径直往电梯方向走。
跟沈泽和陆璟明道别时，陆璟明一脸疑惑：“这就走了？才九点多啊！”
“有事。”顾宸渊说。
“你能有什么事？”陆璟明不信，但看顾宸渊脸色不太好，也没多问，“行吧行吧，注意安全。”
电梯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林深看着电梯壁上倒映出的顾宸渊的侧脸，线条冷硬，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顾总…”他试探着开口。
“嗯？”
“你是不是…不太舒服？”林深问。
顾宸渊转过头看他，眼神很深：“没有。”
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来，上车后，顾宸渊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在按太阳穴。
“顾总？”林深有些担心。
“我没事。”顾宸渊睁开眼，看向他，“只是觉得，带你去那种地方，可能不太合适。”
林深心里又是一紧。
“为什么？”他问，声音很轻。
顾宸渊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林深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但最后，他还是开口了，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因为你不应该被那样打量。”
林深愣住了。
车窗外，停车场昏暗的灯光透进来，在顾宸渊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让林深有些不知所措。
“我习惯了。”林深说，试图让语气轻松些，“做保镖的，被人打量很正常。”
“不是那种打量。”顾宸渊说，语气里带着一丝罕见的烦躁，“他们看你的眼神，像在看什么稀奇的东西，你不该被那样对待。”
林深沉默了。
他没想到顾宸渊会注意到这个，更没想到顾宸渊会在意这个。
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又酸了一下，像有人恶作剧一样往那里挤了滴柠檬汁，却又惊慌的添了勺蜂蜜。
“谢谢。”他最终只说出了这两个字。
顾宸渊没说话。
车子发动，引擎的轰鸣声在安静的停车场里响起，盖过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车子驶入公馆大门时，林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看，是陆璟明发来的消息：
「怎么了？走的这么急？」
林深犹豫了一下，回复：「顾总可能累了。」
陆璟明很快回：「行吧，你让他好好休息，对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但是，林深，我们总要往前看。」
林深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几秒，忽然意识到，陆璟明其实什么都知道。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五味杂陈。
“到了。”顾宸渊转头看他，“在想什么？”
林深收起手机：“没什么。”
顾宸渊看着他，忽然伸手，轻轻碰了碰他额角已经拆掉纱布的伤口。
“还疼吗？”他问。
林深僵住了，顾宸渊的指尖微凉，触感却很清晰，这个动作太过亲昵，亲昵到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不疼了。”他最终说，声音有点哑。
“那就好。”顾宸渊收回手，“早点休息。”
“嗯。”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公馆，上楼梯时，林深走在后面，看着顾宸渊的背影，宽阔的肩膀，挺拔的背脊，还有那总是很稳的脚步。
他想，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停在这个顾宸渊会关心他伤口疼不疼，会在意他是不是被人打量，会为他提前离开喧闹宴会的时刻。
但时间不会停。
明天太阳升起时，他们还是要回到各自的位置，他是保镖，顾宸渊是雇主，那道无形的屏障依然在，只是现在，好像能透过它，看到一点对方的样子了。
这就够了。林深想。
真的，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