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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心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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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诊脉后说是跪得久了，气血不通，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膏药。我令添香取来宫中最好的金疮药，那是以麝香、冰片等十几种名贵药材制成的御用良药。
"娘娘......"她怯生生地想躲，手指揪紧了衣摆，"臣妾自己来就好。"
我按住她的腿，触手一片冰凉："别动。"指尖沾了药膏，轻轻揉在她青紫的膝盖上。她的肌肤细腻温热，在我的触碰下微微颤抖。"现在知道疼了？爬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她咬唇不语，长睫上还挂着泪珠，在烛光下像沾了露水的蝶翼。
涂完药，我令所有宫人都退下。殿内霎时寂静，只剩我们二人，烛火摇曳，将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交织在一起，忽明忽暗。
"说说吧，"我在她对面坐下，执起茶盏又放下，"今日究竟怎么回事？"
她低头绞着衣带，声音细若蚊蚋："臣妾听见雏鸟哀鸣，看见它从窝里掉下来......实在不忍心......"
"就为了一只雀儿，连命都不要了？"我的声音冷下来，茶盏在案上发出轻响，"若是摔断了腿，或是被贵妃的人看见，你可想过后果？"
她的眼泪又落下来，滴在衣襟上，洇开深色的痕迹："臣妾知错了......只是......只是看着那只雀儿，就像看到了自己......"她忽然住口，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慌忙用袖子拭泪。
我心中一动，某种柔软的情绪被触动："什么意思？"
她摇摇头，不肯再说。烛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脆弱，像一碰就会碎的琉璃。那眼神让我想起初入宫时的自己，也是这般无助彷徨。
那夜之后，沈知微安分了许多。每日不是在书房抄经，就是在偏殿绣花。只是我时常看见她望着窗外出神，那双明亮的眸子渐渐蒙上一层薄雾，像江南烟雨中的远山。
这日午后，春光明媚，我正在看各地献上的贡品清单，忽听偏殿传来琴声。曲调婉转哀怨，是江南的采莲曲，带着水乡特有的温软缠绵。
我悄步走到偏殿门外，只见沈知微坐在窗下抚琴。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她弹得入神，连我走近都未察觉，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像是沉溺在美好的回忆中。
琴声忽然断绝，一根琴弦应声而断。她轻呼一声，指尖渗出血珠，在琴身上留下一点嫣红。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快步上前，执起她的手。血珠滚落，在她月白的衣襟上绽开点点红梅。
她慌忙要跪，被我按住："别动。"
取来药箱，我亲自为她包扎伤口。她的手指纤细柔软，指尖有薄茧，是常年抚琴留下的痕迹。我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掌心，感受到她轻微的颤抖。
"娘娘......"她轻声唤我，眼中水光潋滟，"臣妾想家了......"
我的心猛地一颤。想家？这深宫里，谁不想家？可我早已忘了家的模样，只剩下这座金雕玉砌的牢笼。
"苏州这个时候，该是采莲的季节了。"她望着窗外，眼神飘向远方，声音带着梦幻般的温柔，"爹爹会带我去太湖采莲，娘亲会做桂花藕粉......阿兄会偷偷带我去市集买糖人......"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变成哽咽。我看着她的泪珠一滴滴落下，竟鬼使神差地伸手，为她拭去眼泪。指腹触到她细腻的脸颊，我们两人都愣住了。
殿内寂静无声，只有彼此的呼吸交错。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像受惊的小鹿，却没有躲开。我的指尖还停留在她脸上，能感受到她肌肤的温度和轻微的颤栗。
我的心跳忽然加快，某种陌生的情愫在心底蔓延，像春草破土而出。这种感觉让我恐慌，却又莫名悸动。
"以后想家，就来找本宫。"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比平时柔和了许多，"不许再爬树，也不许再哭。"
她怔怔地望着我，忽然破涕为笑，眼角还挂着泪珠，却笑得像雨后初晴的天空："那臣妾可以给娘娘弹琴吗？苏州的曲子，很好听的。"
从那天起，沈知微常常来为我弹琴。有时是江南小调，有时是古琴名曲。她弹琴时格外专注，眉眼低垂，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我渐渐习惯了她在一旁陪伴。批阅奏折时，有她的琴声作伴；午后小憩时，有她在一旁读书。未央宫不再冷清，开始有了烟火气。
这日晚膳，我特意让御膳房做了苏州菜：松鼠鳜鱼、碧螺虾仁、荷叶粉蒸肉，还有一盅冰糖湘莲。
看着她惊喜的模样，我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怎么？不合口味？"
"娘娘怎么知道臣妾喜欢这些？"她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连声音都带着雀跃。
"本宫什么不知道？"我故作冷淡，却还是夹了一块荷叶粉蒸肉到她碗里，"快吃吧。"
她用膳时显得很开心，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偷食的小松鼠。我看着她，忽然希望时光就停在这一刻，远离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然而深宫从来不是太平地。这日我正在教沈知微下棋，她学得认真，眉头微蹙，手指拈着棋子犹豫不决。玉簟匆匆进来，面色凝重。
"娘娘，贵妃往这边来了，带着不少人，看样子来者不善。"
我心中一沉。该来的终究来了。
"你留在里面，不许出来。"我对沈知微道，整了整衣襟迎了出去。
李贵妃果然来者不善，带着十几个宫女太监，声势浩大。她今日穿着正红宫装，金凤步摇熠熠生辉，显然是特意来示威的。
"皇后娘娘好兴致，"她似笑非笑，目光在内殿方向扫视，"听说您这儿藏了个妙人儿，妹妹特来见识见识。"
"贵妃说笑了。"我淡淡一笑，示意宫人看茶，"不过是个才人，在本宫这儿抄经罢了。"
"哦？"李贵妃挑眉，护甲在茶盏上划过，"那让妹妹见见又何妨？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她的手忽然指向内殿："我听说那沈才人近日很得娘娘宠爱，连陛下都惊动了。今日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天仙人物......"
说着就要往内殿闯。我正要阻拦，忽听内殿传来一声脆响，像是瓷器摔碎的声音。
"怎么回事？"李贵妃眼睛一亮，"莫非真藏着什么秘密？"
我心急如焚，却见添香匆匆出来，跪地回道："禀娘娘，是沈才人不小心打碎了花瓶，正在收拾呢。"
李贵妃还要说什么，忽听外面传来通报："陛下驾到——"
众人慌忙跪迎。皇帝走进来，看见这阵仗，眉头一皱："这是做什么？"
李贵妃立即哭诉，声音娇滴滴的："陛下，臣妾听说皇后娘娘宫里......"
"是臣妾让沈才人抄经祈福，"我抢先道，语气平静，"贵妃妹妹怕是误会了。"
皇帝看看我，又看看李贵妃，最终叹了口气："都退下吧。皇后，你随朕来。"
我跟着皇帝走到廊下，心中忐忑。他却只是叹了口气："朕知道你不容易。但后宫安宁最重要，明白吗？李尚书在朝中......"
"臣妾明白。"我垂首应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送走皇帝，我回到内殿。沈知微跪在地上，正在收拾碎片。手指被划破了，渗着血珠，她却浑然不觉。
"为什么不躲好？"我拉起她，声音不自觉带了几分怒气。
她抬头看我，眼中水光盈盈："臣妾怕她闯进来，只好打碎花瓶引开注意......"
我的心猛地一软。原来是为了我。
"疼吗？"我执起她的手，为她包扎伤口。血珠染红了纱布，像雪地里的红梅。
她摇摇头，忽然轻声道："娘娘，臣妾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要不......臣妾还是回枕霞阁吧......"
"不许。"我打断她，语气坚决，"既然来了，就别想走。"
她怔怔地望着我，眼中情绪翻涌。烛光下，她的唇瓣柔润如花瓣，带着诱人的光泽。殿内熏香袅袅，某种暧昧的气氛在空气中流淌。
鬼使神差地，我俯身吻住了她。
她的唇很软，带着梅花的清香。起初她僵住了，随后慢慢放松下来，生涩地回应着我。她的手无意识地抓住我的衣襟，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那一刻，什么宫规，什么礼法，都被抛在脑后。我只想要这个人，只想将她牢牢锁在身边，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一吻结束，我们气息都不稳。她的脸颊绯红，眼中水光潋滟，唇瓣微微红肿，像被雨水打湿的海棠。
"从今往后，"我抚着她的脸颊，声音低沉而坚定，"你就是我的人了。明白吗？"
她轻轻点头，将脸埋在我怀中，声音细若蚊蚋："臣妾......早就已经是了。"
窗外月色如水，却照不进这深宫的重重帘幕。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们都陷进了无法回头的情网。
而这深宫之中，最容不得的就是真心。可偏偏，我们都动了真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