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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无声的警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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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过后,别墅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死寂。但宋凌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楚文洲那冰冷审视的目光,谭雅君那转瞬即逝的警告,像两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麻木的心底激起了难以平息的涟漪。
尤其是谭雅君最后那句低语——“别信……玩偶……有东西……小心”。
这句话像一个魔咒,日夜在他脑海中盘旋。那个穿着小西装、有着和他相似棕色头发的玩偶,此刻正静静地坐在起居室的单人沙发上,黑纽扣做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嘴角那抹僵硬的笑容,在宋凌云看来,充满了诡异的嘲讽。
他原本以为,玩偶的秘密仅限于那个微型摄像头。那已经足够让他毛骨悚然。可谭雅君的话暗示着,里面还有别的东西?是什么?另一个更隐蔽的监听器?还是……别的什么?
一种混合着恐惧和强烈好奇的情绪折磨着他。他既想立刻将那玩偶砸个粉碎,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又害怕这举动会引来楚墨言怎样的反应。上次电击的痛苦记忆犹新,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束缚着他的手脚。
楚墨言似乎对他的“温顺”十分满意,对他的看管似乎放松了那么一丝丝。比如,他偶尔会允许宋凌云独自在卧室和起居室活动一小段时间,而不会立刻出现在他身边。这种有限的“自由”,反而成了煎熬。
这天下午,楚墨言接了个电话,似乎是公司有紧急事务需要处理。他亲吻了一下宋凌云的额头,柔声说:“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你乖乖的,嗯?”
他的眼神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宋凌云低垂着眼睑,轻轻点了点头。
楚墨言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宋凌云一个人,还有那个无处不在的玩偶。空气里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玩偶。
检查它。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疯狂地叫嚣。
趁现在!看看谭雅君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另一个声音则在恐惧地劝阻:不!楚墨言会知道的!这可能是陷阱!你会再次激怒他!
两种念头激烈地交战着。最终,对真相的渴望,以及内心深处那丝不甘被完全掌控的微弱反抗,压倒了恐惧。他必须知道!哪怕只是为了确认谭雅君到底是个危险的疯子,还是一个……可能的、扭曲的同盟?
他深吸一口气,拖着脚上那条虽然不再锁在床柱、但依旧戴着的铂金细链(楚墨言似乎很享受看他戴着这个象征物的样子),一步步走向那个玩偶。
越是靠近,心跳得越快。他在玩偶面前蹲下,仔细地打量着它。玩偶做工精致,衣服是缝死的,看起来严丝合缝。他伸出手,指尖颤抖地触摸着玩偶的身体。填充物很柔软,似乎是普通的pp棉。
东西会藏在哪里?头部?身体内部?
他尝试着扭动玩偶的头,是固定的。他又仔细摸索玩偶的背部、四肢,都没有发现任何可以打开的缝隙或暗扣。
难道谭雅君真的只是在说疯话?或者,她指的“东西”就是那个已经被他发现的摄像头?
一股失望夹杂着自我嘲弄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真是病急乱投医,竟然会去相信一个精神失常的人的话。
就在他准备放弃时,他的指尖无意中划过玩偶左脚皮鞋的鞋底。那里似乎有一点点异样。他将玩偶拿起来,凑到眼前仔细看。玩偶的皮鞋是软塑料制成的,鞋底有模仿真鞋的纹路。但在脚后跟的位置,纹路似乎比其他地方更浅一些,而且边缘有一圈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接缝。
有戏!
宋凌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环顾四周,然后迅速从旁边的书桌上拿起一把拆信刀。他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沿着那圈细微的接缝撬动。塑料很软,很快,一小块鞋底被他撬了下来。
鞋底是空心的!里面似乎塞着什么东西!
他屏住呼吸,用颤抖的手指,从那个小小的空洞里,抠出了一个被紧紧卷成小卷的、看起来像是纸张的东西。
展开它。
他的手指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有些不听使唤。他将那个小纸卷慢慢展开。纸很薄,有点类似半透明的描图纸,上面用极细的笔写下了一行字。字迹娟秀,却带着一种仓促和颤抖的痕迹:
“疯癫是伪装。他在你玩偶里放了东西…相信我!找机会,我会帮你。–雅君”
轰!
宋凌云的脑子像被一道闪电劈中,瞬间一片空白!
疯癫是伪装?!
谭雅君……是装的?!她没有被逼疯,或者说,她没有完全疯?她是在用疯癫作为保护色,暗中观察,甚至……试图帮助他?
而这张纸条,显然是在他发现摄像头之前,或者说,在她还有机会接触这个玩偶的时候,就塞了进去!她早就试图警告他!玩偶里的“东西”,指的就是这个纸条本身!而那个摄像头,是楚墨言放的另一个东西!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宋凌云的认知。他一直以为谭雅君只是个可怜的、被折磨疯了的受害者,是楚家暴行的活证据。却没想到,她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她在那次家宴上精准的“跌倒”和低语,根本不是意外,而是精心策划的二次提醒!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席卷了他。有震惊,有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一种绝处逢生般的、微弱的希望!
如果谭雅君是伪装的,如果她真的想帮他……那么,他是不是并非完全孤立无援?在这个铜墙铁壁的牢笼里,是不是还存在着一丝裂缝?
但这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就被更深的疑虑扑灭了。
能相信她吗?
楚墨言是恶魔,楚文洲是更深不可测的控制者。作为楚文洲的妻子,楚墨言的母亲,谭雅君真的会站在他这一边吗?这会不会是另一个更狡猾、更残忍的陷阱?楚墨言享受他的反抗和绝望,楚文洲享受绝对的支配,那么谭雅君呢?她想要什么?她“帮”他的动机是什么?只是为了找一个“同类”分担痛苦?还是有什么更可怕的目的?
“找机会,我会帮你。”
怎么帮?什么时候?代价是什么?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中翻腾,让他刚刚因为发现秘密而激动的心情,瞬间又沉入了猜疑和不安的深渊。在这个扭曲的环境里,信任成了最奢侈也最危险的东西。
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楚墨言回来了!
宋凌云浑身一僵,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手忙脚乱地将那张纸条重新卷好,塞回玩偶脚底的暗格,然后将那块小鞋底用力按回去,确保看起来天衣无缝。接着,他迅速将玩偶放回原处,自己则快步走到窗边,假装一直在看风景,心脏却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
门被推开,楚墨言走了进来。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回来了。”他走到宋凌云身后,自然地环住他的腰,将下巴抵在他的颈窝,深吸了一口气,“有没有想我?”
宋凌云身体僵硬,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没……没有。”
楚墨言低低地笑了,似乎很满意他这种口是心非的反应(或者说,是他表演出来的反应)。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过房间,然后,定格在了那个单人沙发上的玩偶身上。
宋凌云的心跳漏了一拍。
楚墨言松开他,走到玩偶面前,拿起它,用手指轻轻梳理了一下玩偶有些凌乱的棕色头发,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
“它好像有点歪了。”楚墨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宋凌云听,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宋凌云,“我不在的时候,你动过它了吗?”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宋凌云的伪装。他几乎能感觉到楚墨言那洞悉一切的目光,正透过玩偶的眼睛,审视着他灵魂的每一丝颤抖。
他强迫自己转过身,迎上楚墨言的目光,尽量让眼神保持空洞和麻木:“没有。我一直坐在窗边。”
四目相对。楚墨言的眼神深邃,带着一丝探究,嘴角那抹笑意变得有些难以捉摸。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最终,楚墨言笑了笑,将玩偶重新摆正,放回沙发上:“可能是我记错了。”
他走过来,再次抱住宋凌云,语气温柔依旧:“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但宋凌云知道,那只是表象。楚墨言起疑了。他那种人,绝对不会忽略任何一丝不寻常的细节。而谭雅君留下的那张纸条,像一颗定时炸弹,藏在了玩偶的脚底,也藏在了他的心里。
信任,还是怀疑?
谭雅君,是绝望中的援手,还是另一个更深的地狱引路人?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从此刻起,他不仅要面对楚墨言的掌控,还要在这对母子之间诡异的关系中,小心翼翼地行走,每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
而那个玩偶,那双黑纽扣眼睛,似乎正无声地见证着这一切,并将所有信息,传递到那个无处不在的监视者眼中。
无声的警告已经收到。但前方的路,是更加黑暗的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