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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嫉妒之罪·玫瑰的凋零(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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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市局刑侦支队办公室的灯光依旧亮着大半，但连续的高强度工作让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疲惫。打印机吞吐着纸张，键盘敲击声零星响起，夹杂着压抑的哈欠。
沈烬从队长办公室出来，拍了拍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行了，今晚就到这儿。该排查的线索明天继续，技术队那边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都给我回去睡觉，养足精神，明天接着啃硬骨头！”
办公室里响起一片如蒙大赦的松气声。秦瑶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开始关电脑，赵大力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嘟囔着“终于能合眼了”。言绎整理好桌面文件，对沈烬点了点头：“你也早点休息，老沈。”
沈烬“嗯”了一声，目光却扫向了靠窗那个依旧站立的身影。
林见清背对着众人，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远处零星的霓虹，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与紧绷，仿佛一根拉得太满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他下午在分析室那短暂的失控，虽然被他极力掩饰过去，但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消耗与苍白，逃不过沈烬的眼睛。
“走了，专家。”沈烬走到他身后，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林见清微微一怔，转过身，浅色的瞳孔里带着一丝询问。
“这个点，食堂早关了，外面馆子也差不多打烊了。”沈烬双手插在裤兜里，说得理所当然，“去我那儿凑合一顿，顺便聊聊案子。”
林见清下意识地想拒绝：“不用麻烦沈队，我可以……”
“可以什么？回酒店对着四面墙继续琢磨你那‘共情’？”沈烬打断他，嘴角扯起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再琢磨下去，凶手没抓到，你先把自己搭进去了。上车。”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混不吝的霸道，根本不给林见清反驳的机会，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林见清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抬步跟了上去。他确实需要一点……别的东西，来驱散脑海中那些过于冰冷的残影。
沈烬住的地方离市局不远，一个不算新但管理不错的小区。打开门，一股淡淡的、属于单身男性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简洁，甚至有些冷硬，但意外地整洁。
“汪！”一声低沉而充满警惕的犬吠从客厅传来。一条毛色黑亮、体型硕大的德国牧羊犬从窝里站起身，锐利的眼睛盯着陌生的林见清。
“老伙计，自己人。”沈烬拍了拍德牧的头，动作熟稔。那狗似乎极通人性，嗅了嗅林见清身上的气息，虽然依旧保持着审视，但敌意减退，重新趴了回去，只是耳朵还警惕地竖着。
“它叫‘雷霆’，以前是缉毒队的功勋犬，退役后跟我混了。”沈烬随口介绍，一边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一边走向开放式的小厨房，“随便坐，我弄点吃的。”
林见清有些拘谨地在沙发上坐下，雷霆的目光让他有些不自在。他环顾四周，客厅几乎没什么装饰，只有书架上有几本卷了边的犯罪心理学和刑侦实务书籍，以及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旧相框，里面是年轻许多的沈烬穿着警服与雷霆的合影，笑容张扬，眼神锐利，与现在这个眉宇间带着戾气和疲惫的男人判若两人。
厨房里传来洗切炒的声音，还有食物下锅时滋啦的爆响。没过多久，两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就被端上了小餐桌，上面还铺着几根翠绿的青菜和煎得金黄的荷包蛋。
“手艺一般，毒不死人。”沈烬把筷子递给林见清，自己率先呼噜吃了一大口。
面条出乎意料地爽滑，汤底清淡却鲜美。温暖的食物下肚，似乎驱散了一些盘踞在心底的寒意。两人沉默地吃着，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雷霆偶尔发出的、满足的哼唧声。
“你那招，”沈烬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头也没抬，“把自己往凶手脑子里塞的招数，跟谁学的？”
林见清夹面的动作顿了顿：“犯罪心理分析的一种深度技术，需要大量的训练和……”
“得了吧。”沈烬打断他，抬起眼，黑沉沉的目光直视过来，“学院派那套我见过，没你这样的。你当时那样子，不像是在分析，像是在……受刑。”
林见清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没有说话。
沈烬也不逼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当年卧底的时候，在边境线跟一帮亡命徒混了三年。为了取得信任，得学他们说话，学他们做事，甚至得学着用他们的方式‘想问题’。有时候蹲在脏兮兮的角落里，看着他们交易、火并，脑子里得不停地转，把自己想象成他们中的一员，揣摩他们下一个动作，下一句话。”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有一次，差点露馅。一个老毒枭，眼睛毒得很，他盯着我看了半天，说我这人‘眼神不对’，‘底子太干净’。那时候，我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他。不是警察想抓罪犯的念头，就是他们那种，察觉到威胁，必须立刻清除的本能。那一瞬间，我甚至能‘感觉’到刀子捅进他身体里的触感……”
林见清抬起头，看向沈烬。对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那双总是带着锐利审视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属于过去的阴影。
“后来呢？”林见清轻声问。
“后来？”沈烬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却有些冷，“我对他笑了笑，用他们最脏的话骂了回去，还顺手把他最得力的手下给揍了。他反而信了，觉得我就是个够狠、够野的愣头青。”
他放下筷子，目光重新落在林见清身上：“我想说的是，钻进别人的脑子里的确能拿到东西，但别忘了栓根绳子在自己腰上，不然容易陷在里面，出不来了。尤其是……当你自己心里本来就有坑的时候。”
林见清的心猛地一跳。沈烬的话像一把钝刀，不算锋利，却精准地撬动了他紧闭的心门。他垂下眼帘，看着碗里袅袅升起的热气，低声道：“谢谢。”
这句谢谢，含义复杂。
沈烬摆了摆手，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谢什么，互相学习。你们学院派动脑子，我们野路子靠经验，能破案就行。”
洗漱之后，沈烬抱出一床新的被褥，扔在沙发上：“你睡我屋，床单被套都是干净的。我在这儿将就一晚。”
林见清愣住了：“这不合……”
“别啰嗦。”沈烬打断他，已经开始在沙发上铺被子，“我习惯了，以前出任务，桥洞都睡过。你明天还得靠脑子干活，休息不好怎么行。”他动作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干脆。
林见清看着他已经准备躺下的背影，又看了看旁边安静趴着的雷霆，最终没有再推辞。“……谢谢。”
他走进沈烬的卧室，房间同样简洁，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他躺在床上，能闻到枕头上淡淡的、属于沈烬的，混合着烟草和皂角的气息。窗外是寂静的夜，偶尔有车辆驶过的声音。脑海中那些冰冷的、属于凶手的残影，似乎被这充满烟火气的夜晚和那个看似粗粝却心思细腻的搭档，驱散了不少。
他忽然意识到，沈烬那看似不羁的外表下，背负着可能比他想象中更沉重、更不为人知的过去。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在这一碗面、一席话、一次让渡中，悄然破开了一层坚冰。
客厅里，沈烬躺在不算宽敞的沙发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雷霆安静地趴在他脚边。他听着卧室里逐渐平稳的呼吸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