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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嫉妒之罪·玫瑰的凋零(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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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栋被正式逮捕，戴着手铐坐在审讯室里。他依旧穿着得体的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眼底的血丝和微微泛油的额头，暴露了他内心的焦灼。面对言绎和秦瑶的审讯，他表现得出奇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被冤枉的愤懑。
“我说了无数遍了，我没有杀苏茜！”王栋双手摊开，手铐链子哗啦作响，“我是她的经纪人，她是我一手捧红的，我为什么要毁掉自己最成功的作品？”
言绎语气平稳，步步紧逼：“因为你失去了控制。苏茜要解约，要摆脱你，甚至可能掌握了你和赵天华之间某些不干净的交易证据。你害怕了，所以杀人灭口。”
王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胡说八道！我和赵总是正当的商业合作！苏茜她不懂事，我只是在教她圈里的规则！那些聊天记录能说明什么？哪个经纪人不对艺人严格一点？至于那些私人物品……”他眼神闪烁了一下，“那是她之前落在我那里的，我忘了还而已！”
秦瑶冷笑一声：“忘了还？锁在抽屉暗格里？王先生，你这记性可不太好啊。案发当晚，你说你在工作室独自创作，但没有人证。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完全有时间前往苏茜的公寓实施犯罪。”
“证据呢？”王栋梗着脖子，“就凭几点血迹？AB型血的人多了去了！就凭那些模棱两可的聊天记录和你们所谓的动机？我要见我的律师！”
审讯陷入了僵局。王栋是老江湖，心理素质极强，在没有决定性证据的情况下，很难撬开他的嘴。
单向玻璃后面，沈烬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抱着手臂，盯着里面油盐不进的王栋，对身旁的林见清说：“这家伙，比泥鳅还滑。光靠现有证据，定他的罪有难度。”
林见清没有看沈烬，他的目光穿透玻璃，牢牢锁在王栋身上，仿佛在解析一具复杂的精密仪器。他的呼吸变得轻微而绵长，浅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王栋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次肌肉的抽动、每一个音调的起伏。
“他在表演。”林见清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抽离感，“愤怒是装的，委屈是刻意放大。但他的核心情绪……是恐惧。不是对杀人指控的恐惧，而是对失去某种东西的恐惧，可能是地位，可能是赵天华那边的信任，也可能是他精心构建的、对苏茜的‘所有权’。”
他缓缓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尖抵着掌心。“但……不是他。”
沈烬猛地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感觉不对。”林见清依旧闭着眼，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极力捕捉着什么飘忽的东西，“王栋的控制欲是外放的、掠夺性的。而凶手……更内敛，更……冰冷。他的愤怒是凝固的，像深埋地底的冰。他的行为带着一种……仪式感，一种对‘完美’的扭曲执念。王栋的欲望太赤裸，不符合这种……美学。”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的颜色似乎更深了些，像是蒙上了一层雾霭。“我需要更深入地侧写凶手。不是基于物证，而是基于……行为逻辑和情感投射。”
沈烬皱眉：“你想怎么做？”
林见清没有回答，他转身离开观察室，走向旁边空着的案件分析室。沈烬迟疑了一下，跟了上去。
分析室里，白板上贴满了现场照片、物证照片、苏茜生前的影像，甚至包括从她社交媒体上下载的、那些光彩照人的照片。林见清站在白板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做了一個让沈烬有些意外的动作——他关掉了大部分灯，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台灯，光线聚焦在白板上，营造出一种近乎催眠的氛围。
他面对着那些影像，特别是苏茜那张完美无瑕的笑脸，以及她颈部那道狰狞伤口的特写。
“告诉我……你是谁？”林见清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性，仿佛不是在问别人，而是在叩问自己的潜意识，“你看着她，看着这朵被无数人追捧的玫瑰……你在想什么？”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强迫自己抛开所有理性的分析，将所有收集到的线索——精准的刀法、被擦拭又留下破绽的现场、陶土与玫瑰的残留、那滴不属于死者的AB型血、对“完美”的复杂情感——如同碎片一般，强行纳入自己的感知。
他试图去“成为”那个凶手。
一瞬间，冰冷的触感仿佛沿着脊椎爬升。他“感觉”到一种极致的压抑，像火山爆发前的死寂。他“看到”一双眼睛，在暗处凝视着苏茜，看着她周旋在闪光灯和王栋的控制之间，看着那份被精心雕琢的“完美”，内心涌动着不是爱慕，也不是纯粹的憎恨，而是一种……想要将其彻底“拥有”或彻底“毁灭”的疯狂执念。
“完美……不该被玷污……也不该……属于别人……”林见清无意识地低语，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属于他的阴冷，“只能由我……来终结……”
他仿佛“闻”到了那股混合着泥土和枯萎玫瑰的诡异气息，“感觉”到手中握着冰冷的、锋利的刀具，感受到控制住那具鲜活身体时，肌肉瞬间的紧绷和温热的体温……以及，刀刃划过皮肤、切断生命线时，那种令人战栗的、混合着巨大快感和空虚的掌控感……
“啊！”林见清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了身后的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双手撑住桌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呼吸紊乱，胸口剧烈起伏，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黏在皮肤上。
那双浅色的瞳孔里，充满了尚未散去的、属于凶手的冰冷残影，以及更深处的、属于他自己的、被强行勾起的惊悸与痛苦。童年雨夜那些模糊而血腥的记忆碎片，与刚刚共情到的杀戮场景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裂。
“林见清！”沈烬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他几乎要滑倒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凉。“你怎么了？”
林见清猛地甩开他的手，动作幅度大得近乎失控，他靠在桌子上，深深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努力平复着翻江倒海的内心和生理上的不适。
“没……没事。”他的声音极其微弱，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沈烬看着他这副从未有过的脆弱模样，眉头紧锁。他想起林见清之前对雨声的异常反应，想起他过于苍白的脸色和那双时常仿佛看透一切却又深藏痛苦的眼睛。这不是简单的专业投入，这更像是一种……创伤性的共鸣。
“你看到什么了？”沈烬的声音低沉下来，少了几分平时的锐利，多了些不易察觉的探究。
林见清没有立刻回答，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直起身，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重新凝聚起冷静的壁垒，只是那壁垒之下，裂痕隐现。
“凶手……不是王栋。”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已然恢复了条理，“他是一个……收藏家。他收集‘完美’，或者收集‘摧毁完美’的瞬间。苏茜是他选中的……终极藏品。他的愤怒源于……他认为苏茜的‘完美’被污染了，被王栋，被这个圈子，甚至可能……被她自己。所以，他要亲手进行‘净化’或‘封存’。”
他抬起眼，看向沈烬，眼神复杂：“他很冷静，也很……痛苦。他可能就在我们周围，以一种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式，注视着一切。”
沈烬看着林见清，没有追问刚才他失控的细节，只是沉声问：“方向？”
林见清的目光投向白板上张哲和李萌的照片，最终，定格在李萌那张看似温顺无害的脸上。
“重点，回到李萌和那辆摩托车上。还有……张哲与苏茜之间，那份超越倾听者界限的、未被完全揭露的关系。嫉妒，有时候也能催生出最扭曲的……守护欲或毁灭欲。”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需要……缓一下。”
沈烬看着他苍白的侧脸，第一次没有出言嘲讽或质疑，只是点了点头。
“好。”
分析室里，昏黄的灯光下，两人一站一靠，影子被拉得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