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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平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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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来访的风波暂时平息了。林建国夫妇虽然没有明确认可，但至少不再激烈反对，只是与儿子的联系变得稀疏而客套。林解星将这份失落与压力默默转化为创作的能量，画布上的色彩时而奔放热烈，时而沉静内敛，记录着他复杂的心绪。
许昕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没有过多追问，只是在他熬夜作画时，默默为他端上一杯温热的牛奶，或是在他对着画布发呆时，轻轻握住他的手，无声地传递着支持。这种默契的陪伴，成了林解星最好的慰藉。
然而，成年人的世界，挑战总是不期而至，且常常接踵而来。
一个周三的傍晚，许昕难得准时下班来到画室，眉宇间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振奋与凝重。
“解星，”他接过林解星递来的水杯，沉吟片刻，开口道，“我收到了国际心理学论坛的正式邀请，作为亚太区的青年学者代表之一，去做主题发言。”
“真的？太好了！”林解星眼睛一亮，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他知道这个论坛在业内的分量，这是对许昕专业能力的极高认可。
但许昕接下来的话，让他的笑容微微凝固。 “会议在苏黎世，加上前期筹备和后续的学术交流，可能需要……三个月左右。”
三个月。刚刚结束三个月的冷却期，甜蜜的恋情才步入正轨，却又要面临三个月的分离。一股强烈的失落感瞬间攫住了林解星的心，但他迅速压下，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
“这是很好的机会，你一定要去。”他语气坚定，甚至挤出一个笑容，“多久我都等你。”
许昕深深地看着他，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他伸手，轻轻抚过林解星的脸颊，指尖带着怜惜：“我会每天和你视频。而且，现在通讯发达，距离不是问题。”
“嗯。”林解星点头，主动靠进他怀里，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温暖，“你安心去，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好好画画。”
他说到做到。在许昕出发前的日子里，他表现得异常懂事，甚至帮他一起整理行李，查询苏黎世的天气和注意事项。只是夜深人静时，看着身旁空了一半的床位，心头那份空落落的感觉才会无法抑制地蔓延开来。
几乎就在许昕登机飞往欧洲的同时，林解星也接到了编辑几乎是狂喜的电话。
“解星！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编辑在电话那头激动得语无伦次，“你的《等待的九十九个瞬间》系列，被威尼斯双年展的策展人看中了！他们邀请你为今年的主题展创作一组大型装置作品！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啊！”
威尼斯双年展。艺术界的奥林匹克。林解星握着手机，呆立在画室中央，巨大的惊喜像海啸般将他淹没，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但是，”编辑的语气陡然变得严肃，“时间非常紧。策展方要求我们在四个月内完成创作、运输和布展。这意味着你接下来几乎没有任何休息时间，压力会非常大。你……能接吗？”
四个月。与许昕离开的时间几乎重叠。这意味着，在恋人远赴重洋的同时，他也将投身于一场艰苦卓绝的创作战役。
短暂的犹豫后，林解星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我接。”
他不能，也不该因为恋情而放弃这样的机会。他想要变得更好，想要站在更高的地方，与许昕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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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地恋的生活就此拉开序幕。
最初的几天，充满了新鲜感。林解星会在清晨收到许昕发来的苏黎世湖边晨曦的照片，配上简短的问候；他也会在深夜的画室里，一边啃着面包对付晚餐，一边与刚刚结束一天会议的许昕视频，听他讲述论坛上的见闻，看他略显疲惫却依旧专注的眉眼。隔着屏幕的思念，因为共同的期许而变得不那么难熬。
林解星全身心投入了装置艺术的创作中。这与他熟悉的架上绘画截然不同，需要考虑空间、材料、光影、互动性等诸多因素。他租用了一个更大的仓库作为临时工作室，里面堆满了各种金属、木材、玻璃和电子元件。草图改了一版又一版，模型做了十几个，体力与脑力的消耗巨大。
压力像不断上涨的潮水，渐渐漫过他的承受能力。他开始失眠，即使勉强入睡，也极易惊醒。食欲不振，体重明显下降。更糟糕的是，在创作遇到瓶颈时，一种熟悉的、想要逃避画室的焦虑感，似乎又隐隐有复燃的迹象。
但他选择了隐瞒。
当许昕在视频里关切地问他“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时，他总是摇摇头，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没事，就是最近构思有点费神，很快就好。”他不想让远在异国的许昕为他担心，他告诉自己必须独立面对，必须坚强。
他甚至在许昕问起时，刻意淡化了自己面临的困难，只分享一些创作上的小进展和趣事。他把自己伪装得很好，好到许昕隔着屏幕和时差，未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笑容背后的勉强与眼底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疲惫与焦虑。
许昕那边同样忙碌。高规格的论坛，密集的学术交流，还有后续的合作洽谈，占据了他绝大部分精力。他敏锐地感觉到林解星似乎有所隐瞒，但每次追问，都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带过。他信任林解星，也尊重他的独立空间，加上自身工作的压力，便将那份隐约的不安暂时压在了心底。
距离，在这一刻，不仅产生了美，也滋生了一层薄薄的、由善意谎言编织的迷雾。
林解星站在堆满材料的仓库中央，看着眼前初具雏形却远未完美的装置，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他拿起手机，想给许昕打个电话，听听他的声音，最终却只是点开了聊天界面，发送了一条早已编辑好的信息：
“今天进展顺利，别担心。你那边天气怎么样？”
他放下手机，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再次拿起了工具。他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必须完成。为了梦想，也为了……那个他想要与之比肩的人。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努力扮演坚强的时候，许昕正在苏黎世的酒店房间里，反复观看着他们上一次视频通话的录屏，眉头微蹙，试图从林解星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语气中，解读出那些被刻意隐藏的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