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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师尊,欢迎回来 ...

  •   云澜看着那枚玉牌,又看看报告,最后看向墨渊。这个男人眼里有太多他看不懂的东西:期待,恐惧,温柔,还有某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如果我拒绝呢?”他问。

      墨渊沉默了很久。

      久到云澜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轻声说:“那么我会继续等。等您下一次遇见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案例,等您头痛发作时看见更多记忆碎片,等您自己走到无法回避真相的那天。”

      他收起玉牌和文件,走向门口:“但师尊,时间不多了。林亦树还活着,他在找您。而这座城市的‘执念镜’正在以异常速度增加,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唤醒它们。”

      手放在门把上时,墨渊回头,最后看了云澜一眼:“三天后,下午三点,我来接您。如果您愿意,我们一起解决这个案子。如果您不愿意……就当从没见过我。”

      门轻轻合上。

      咨询室里只剩下雨声,和云澜剧烈的心跳。

      他缓缓滑坐在地毯上,双手抱住头。熟悉的刺痛从太阳穴蔓延开,眼前闪过破碎的画面——

      古老的亭台。流淌的银色河水。桃花瓣落在棋盘上。

      还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轻笑:“澜儿,这局你又输了。”

      “澜儿……”

      那是他的名字吗?他身份证上的名字是“云澜”,但从来没有人用“澜儿”这样亲昵的称呼叫过他。

      除了梦里。

      手机突然震动,是陌生号码。

      云澜接通,那头传来年轻女性惊慌失措的声音:“是云医生吗?我是林晚晚!那个镜子……镜子里的‘我’出来了!她就在我房间里,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她在笑——”

      电话被突兀切断,只剩忙音。

      云澜立刻回拨,无人接听。

      他抓起外套和车钥匙冲出门,雨夜冷风扑面而来。跑到停车场时,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咨询室所在写字楼的18层,那扇窗还亮着灯。

      而马路对面,那辆黑色宾利静静停在雨幕中。车窗半降,墨渊坐在驾驶座,指尖夹着烟,猩红的光点在夜色里明灭。

      两人的目光隔着雨幕相交。

      墨渊对他点了点头,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切。

      云澜咬咬牙,拉开车门驶入雨夜。他不知道林晚晚住在哪里,但导航记录里存着上次咨询时填写的地址。

      车子在湿滑的路面上疾驰。雨刮器疯狂摆动,仍看不清前路。

      而副驾驶座上,那枚深蓝色丝绒盒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盒盖微微敞开,玉牌在黑暗中流转着温润的光。

      仿佛在低语:回家。

      回到你本该在的地方。

      林晚晚住在城东的老式公寓楼里。

      云澜停好车冲进楼道时,感应灯随着脚步声一层层亮起,投下摇曳的光影。三楼,307室,门虚掩着。

      “林小姐?”云澜推开门。

      客厅里一片狼藉。抱枕散落在地,玻璃茶几翻倒,碎渣和水渍混在一起。最诡异的是,正对沙发的落地镜——镜面完好无损,但镜中映出的客厅景象与现实中完全相反。

      沙发在左边,茶几在右边,而“镜中”的林晚晚正背对着现实,跪坐在地毯上,肩膀剧烈颤抖。

      “林小姐!”云澜冲到镜子前。

      镜中的林晚晚缓缓回头。

      那是一张和林晚晚一模一样的脸,但眼神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她抬起手,指尖触碰镜面,涟漪从接触点荡开——然后那只手,穿过了镜子。

      云澜猛然后退。

      镜中人的手在现实空气中摸索,接着是整个手臂、肩膀、头颅……一个和林晚晚完全相同的人,从镜子里“爬”了出来。

      “云医生……”她开口,声音和林晚晚一模一样,但每个字都拖着奇怪的尾音,像是回声,“你终于来了。”

      云澜背脊发凉,却强迫自己镇定:“你是谁?真正的林晚晚在哪里?”

      “我就是林晚晚啊。”镜中人歪了歪头,笑容扩大,“或者说,我是她不想承认的那个自己。那个摔伤后再也不能跳舞的自己,那个躲在镜子里哭了三年的自己。”

      她向前一步,云澜后退一步。

      “她每天在镜子前练习,假装还能回到舞台。”镜中人的声音渐渐染上怨毒,“但我知道,她再也不能了。韧带断裂,三次手术失败,医生说她这辈子都跳不了芭蕾……可她不肯接受,她把我锁在镜子里,假装我不存在。”

      云澜的大脑飞速运转。林晚晚的病例他看过,三年前练习时摔伤,左膝韧带严重损伤,被迫结束舞蹈生涯。咨询时她总说“已经走出来了”,但眼底深处埋着深刻的绝望。

      解离性身份障碍?不,太典型了。而且眼前这个“林晚晚”——

      她脚下没有影子。

      “你不是她的副人格。”云澜盯着她,“你是什么东西?”

      镜中人停下脚步,笑容消失了。

      “聪明。”她的声音变了,变得低沉、沙哑,完全不像林晚晚,“不愧是忘川亭主,即使失忆了,本能还在。”

      云澜的心脏重重一跳。

      又是这个词。忘川亭。

      “你想做什么?”他尽量让声音平稳。

      “我想出去。”镜中人环顾四周,眼神贪婪,“我想取代她,活在阳光下。但镜中世界的规则是:除非有人自愿代替,否则出不去。”

      她看向云澜,眼里闪过算计的光:“或者……除非有渡川人超度。”

      话音未落,她突然扑过来。

      云澜下意识抬手格挡,手腕却被冰冷的手抓住。那触感不像活人,更像某种湿滑的、没有温度的东西。

      “你的味道……”镜中人凑近,深深吸气,“神格破碎但本源还在。吃了你,我就能永久脱离镜界了——”

      一道金光闪过。

      镜中人尖叫着松开手,踉跄后退。她手臂上浮现出焦黑的灼痕,像是被什么烫伤了。

      云澜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时,那里浮现出淡银色的纹路,正缓缓旋转着消失。

      “护体神纹?”镜中人又惊又怒,“你明明失忆了,为什么还能触发——”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门口传来脚步声。

      墨渊撑着黑伞站在门外,伞沿雨水串珠般滴落。他收起伞,走进客厅,目光扫过狼藉的室内,最后落在镜中人身上。

      “镜妖。”他平静地说,“附身于强烈执念,借镜为巢。评级:丙等,威胁度低。”

      镜中人浑身颤抖,像是遇到了天敌。

      墨渊没有看她,而是走到云澜身边,检查他手腕上正在消退的银纹:“有没有受伤?”

      “你怎么……”

      “我在你车里放了定位。”墨渊说得理所当然,“您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单独处理丙等以上的执念。”

      他转向镜妖:“给你两个选择:自己回镜子里,等我找来专业渡川人超度;或者我现在动手,但我不敢保证过程会不会痛苦。”

      镜妖咬牙:“你们渡川人不是讲自愿原则吗?她自愿放我出来的!”

      “林晚晚呢?”云澜突然问。

      镜妖表情一僵。

      墨渊立刻反应过来,几步冲到卧室门前,一脚踹开——

      真正的林晚晚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她手腕上有浅浅的割痕,血已经凝固。床头柜上倒着一个空药瓶。

      “救护车!”云澜冲过去检查生命体征,“还有呼吸,但很微弱!”

      墨渊已经拨通电话。挂断后,他走到镜子前,咬破指尖,用血在镜面上画了一个复杂的符号。

      “以血为契,镜界封禁。”他低喝,“封!”

      镜面骤然亮起刺目白光,镜妖发出凄厉尖叫,身体扭曲着被吸回镜中。镜子表面泛起水波般的涟漪,渐渐平静,映出的景象恢复正常。

      “暂时封印了。”墨渊抹去指尖血迹,“等林晚晚脱离危险,再找乐理师来处理后续。”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云澜看着墨渊熟练的动作,看着他画的那个陌生符号,看着他冷静处理超自然事件的样子……所有疑问堵在喉咙里,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医护人员抬走林晚晚后,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雨还在下,从破掉的窗户飘进来,打湿了地毯。

      “现在,”云澜转身面向墨渊,声音沙哑,“你可以解释了。全部。”

      墨渊靠在墙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师尊想从哪里听起?”

      “从我不是你的‘师尊’开始。”云澜咬牙,“我只是个普通人,二十四岁,心理咨询师——”

      “您二十四岁?”墨渊苦笑,“您神格完整时,年龄是以十万年计的。您现在这具身体,是神格破碎后自动凝聚的凡胎,生长速度与凡人无异,但本源未变。”

      他走向那面镜子,手指轻触镜面:“就像这面镜子,碎了,拼回去,照出的还是同一个人。”

      云澜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忽然怔住。

      镜中映出两人的身影:他穿着湿透的衬衫,脸色苍白;墨渊站在他身侧半步之后,是一个守护的姿态。但诡异的是,镜中的墨渊穿的不是西装,而是一袭墨色长衫,长发束起,眼角那颗泪痣红得刺眼。

      他猛回头。

      现实中的墨渊还是西装革履,短发利落。

      “镜妖的残留影响。”墨渊解释,“镜子有时会映出‘真实’,或者‘过去’。您看到的,是我一百年前的样子。”

      一百年前。

      云澜按住太阳穴,头痛又开始发作。这次伴随的不仅仅是疼痛,还有破碎的声音——

      “渊儿,今日教你‘净心咒’。”

      “师尊,这咒语能净化执念吗?”

      “能净化执念的,从来不是咒语,是心。”

      谁在说话?谁的声音这么熟悉?

      “云医生?”墨渊扶住他摇晃的身体。

      云澜抓住他的手臂,指尖用力到泛白:“那些记忆……那些画面……到底是什么?”

      “是您的过去。”墨渊的声音低哑,“也是我的。但您现在不能强行回忆,神格破碎后记忆封印是自我保护机制,强行冲破会伤及本源。”

      他扶着云澜坐下,倒了杯水:“喝点水,缓一缓。我们慢慢来。”

      云澜握着水杯,水温透过杯壁传递到掌心。他忽然想起墨渊下午给他的那个小瓷瓶,从口袋里摸出来,倒出一粒药丸服下。

      清凉感从喉间蔓延开,头痛果然缓解了。

      “这是什么药?”

      “忘川草为主料,配了安神的方子。”墨渊蹲在他面前,仰头看他,“您以前经常头痛,我就学了炼丹。虽然现在环境有限不足,炼不出仙丹,但凡间的药还是能配的。”

      他说得那么自然,仿佛这一切都是日常。

      云澜看着他眼里的血丝,看着他疲惫却依然专注的神情,心里的防备一点点松动。

      “那个电梯的案子……”他听见自己说,“我接。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您说。”

      “第一,如果我真的是你说的那个人,不要一下子告诉我所有事。我的大脑……承受不了。”

      墨渊眼神一痛:“好。”

      “第二,教我。”云澜直视他,“教我这些……超自然的东西。如果我注定要面对,至少让我有自保的能力。”

      墨渊沉默了很长时间。

      久到云澜以为他会拒绝时,他才缓缓点头:“可以。但从基础开始。您现在的状态,就像拥有绝世武功却忘了心法,强行运功会走火入魔。”

      他站起身,从怀里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册子是线装的,纸张泛黄,封面上没有一个字。翻开内页,是手写的毛笔字,字迹工整清隽——和云澜笔记本上的字迹,有八分相似。

      “这是您当年为我编的入门手册。”墨渊轻声说,“从执念的分类开始。您先看,有不懂的问我。”

      云澜接过册子,指尖拂过那些陌生的字句:

      “执念分三等:甲等为‘怨’,可化厉鬼,需武力镇压;乙等为‘念’,常困于物,需化解心结;丙等为‘影’,依附于媒介,驱散即可。”

      “常见执念媒介:镜、水、旧物、照片、特定地点……”

      “渡川人四脉:剑师以力破妄,乐理师以音化怨,傀儡师以控解结,卦象师以算寻门。”

      他抬起头:“你是哪一脉?”

      墨渊指尖微动,空气中浮现出淡淡的光纹,组成了一个旋转的八卦阵图。

      “卦象师。”他说,“最擅长推算和阵法,实战弱些。但保护您,够了。”

      八卦阵图缓缓消散,化作光点。

      窗外的雨停了,云层散开,露出半轮月亮。清冷月光洒进客厅,照在碎玻璃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云澜合上册子,看向墨渊:“什么时候开始调查电梯的案子?”

      “明天下午。”墨渊说,“今天您先休息。林晚晚那边我会安排人守着,镜妖的封印至少能维持三天。”

      他送云澜回家。

      车停在老旧小区门口时,墨渊叫住要下车的云澜:“师尊。”

      云澜回头。

      “无论您信不信,”墨渊看着他,眼里有月光浮动,“这一百年,我每一天都在想,如果能再见到您,该说什么。”

      他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苦涩:“现在见到了,却发现自己还是说不出什么漂亮话。只会说……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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