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1、马特的烦恼 ...
-
周五的橄榄球训练结束后，更衣室里弥漫着汗水和运动喷雾的气味。莱恩正漫不经心地收拾着护具，旁边的马特却一反常态地安静，对着手机屏幕唉声叹气。
“喂，你怎么了？”莱恩用毛巾擦着汗，随口问道，“又被哪个妞甩了？”
马特抬起头，脸上是少见的认真和苦恼：“是莉兹。她好像……在生我的气。”
莉兹是马特从初中就开始交往的女朋友，一个有着甜美笑容和棕色卷发的女孩，也是学校里少数能忍受马特跳脱性格的女生。莱恩一直觉得马特对莉兹太过言听计从，缺乏点“男子气概”。
“又怎么了？你没陪她去买那家新出的指甲油？”莱恩语气带着惯常的轻佻，试图用玩笑带过。
“不是，”马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是上周五的派对，我喝多了，跟啦啦队那个金发的……说了几句话，可能有点过于热情了。莉兹知道了，觉得我不够尊重她。”他看起来是真的困扰，“我道歉了，但她还是不太理我。莱恩，你说我该怎么办？要不要再去买束花？或者她一直想要的那条项链？”
莱恩看着马特那副认真的、甚至带着点慌乱的樣子，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烦躁和不屑。为了一个女孩，至于吗？他拍了拍马特的肩膀，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兄弟，女人就是这样，哄哄就好了。大不了换一个，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累？你看我，什么时候为这种事烦心过？”
马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又咽了回去，只是闷闷地说了句：“你不懂，莉兹不一样。”
莱恩嗤笑一声，拎起包转身离开。他不理解马特的执着，在他看来，感情不过是各取所需的游戏，投入太多真心，只会成为软肋和负担。他莱恩·米勒，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晚上，莱恩在家举办了一场规模不小的派对。音乐震耳欲聋，灯光暧昧闪烁，空气中混合着酒精和香水的甜腻气味。他穿梭在人群之中，身边围绕着不同的女孩，接受着她们的恭维和挑逗。萨曼莎像女主人般贴在他身边，蒂芙尼也不时投来幽怨又渴望的目光。
他熟练地应对着，说着暧昧不清的情话，与她们调情跳舞，试图用这熟悉的喧嚣和浮华，淹没内心深处那片日益扩大的寂静和那抹草莓留下的酸甜痕迹。
然而，即使在最喧闹的时刻，他的目光也会不由自主地瞥向楼梯口，或者走廊的方向。那个房间的门始终紧闭着，乔茜没有出现，甚至连一点存在的迹象都没有。他知道，她大概又把自己锁在了那个寂静的世界里，画画，或者看书。
清晨，派对留下的狼藉尚未收拾。莱恩头痛欲裂地走下楼，看到马特居然已经等在了客厅，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大束鲜艳的红玫瑰，旁边还放着一个系着丝带的小礼盒。
“你这么早来干嘛？”莱恩揉着太阳穴，语气不佳。
“我去给莉兹道歉。”马特脸上带着宿醉的疲惫，但眼神却很坚定，“我昨晚想了一夜，确实是我不对。我不想失去她。”
莱恩看着那束俗气的、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玫瑰花，和马特脸上那近乎愚蠢的认真，心里那股烦躁感再次升腾。他想嘲笑马特，想告诉他女人多得是，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但话到嘴边，他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因为他看到马特眼中那种清晰无比的、名为“在乎”的情绪。那是他莱恩·米勒，从未在任何一段关系中有过的东西。
就在这时，乔茜从走廊尽头走了出来，大概是想去厨房倒水。她看到客厅里的莱恩和马特，以及马特手中那束显眼的玫瑰，脚步微微一顿，随即低下头，打算像往常一样无声地绕行。
莱恩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她，看着她苍白的侧脸和淡漠的神情，再对比马特手中那束象征着热烈与歉意的玫瑰，一种尖锐的、令人不适的对比感，狠狠地刺了他一下。
马特可以为了一点小争执，一大清早捧着花来郑重道歉。
而他，对那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女孩，除了伤害、逃避和那些见不得光的“规则”，还给予过什么？
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像细小的虫子，在狂欢的间隙啃噬着他。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期待她能出现？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这个念头让他感到恐慌，他立刻将其归咎于酒精的作用。
他搂住身边一个陌生女孩的腰，将杯中琥珀色的液体一饮而尽，试图用更强烈的刺激来麻痹自己。
周一的训练间隙，马特和莱恩坐在场边休息。马特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不停地摆弄着手机，屏幕上是莉兹回复的甜蜜信息和她戴着新项链的自拍照。
“看，莱恩，我说了吧，真诚道歉是有用的。”马特炫耀般地把手机屏幕在莱恩眼前晃了晃，“莉兹说她原谅我了，晚上还要跟我一起去图书馆。”
莱恩看着马特那副傻乎乎的幸福模样，心里五味杂陈。他扯了扯嘴角，勉强应道：“恭喜。”
“说真的，莱恩，”马特收起手机，难得正经地看着他，“你难道就没想过，定下来吗？总是换来换去，不觉得空虚吗？”
空虚？
这个词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莱恩一直试图忽略的感受。
他想起那些派对结束后独自一人的清晨，想起那些女孩面孔模糊的笑容，想起萨曼莎黏腻的亲吻和蒂芙尼甜腻的唇彩……是的，空虚。一种用再多喧嚣和刺激也无法填满的空虚。
但他绝不会承认。
“定下来？”莱恩嗤笑一声，用惯有的傲慢掩饰内心的动摇，“那是你们这种人才需要的东西。我享受的是自由，马特，无拘无束的自由。”
马特耸耸肩，不再多说，只是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那种怜悯，比任何质疑都更让莱恩感到难堪。
周二放学后，莱恩鬼使神差地没有直接回家，也没有去参加任何聚会。他开着车，在镇上漫无目的地转悠，最后停在了一家花店附近。
他看着橱窗里陈列的各色鲜花，娇艳的玫瑰，清新的百合，优雅的郁金香……马特捧着红玫瑰那认真的样子，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如果他给乔茜送一束花，会怎么样？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立刻在心里否定：太可笑了！他凭什么给她送花？他们之间算什么？用鲜花来为那些夜晚的粗暴行为道歉吗？还是为那盒微不足道的草莓画上一个更愚蠢的句号？
他坐在车里，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挣扎。送花，这种行为太具有指向性，太容易让人误解，完全违背了他一直试图维持的“没有感情”的设定。
最终，他没有下车。
他发动汽车，像是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迅速驶离了花店。
他选择了继续用他熟悉的方式——维持他花花公子的表象，用新的猎物和新的喧嚣，来掩盖内心那片因寂静而生、因对比而愈加清晰的荒芜。
他依然是那个莱恩·米勒，
一个用浮华和滥情来武装自己，
却在内心里，
连一束花都不敢送出的，
胆小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