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反抗 ...
-
林知遥并非刻意尾随，只是惯于在能俯瞰市井的窗边观测风向，却不期然瞥见这一幕。
她看得真切。
是沈寒铮率先折向人稀处，步履间带着Alpha特有的躁郁与仓促。
而她的殿下晏离，只是静默相随，步调从容得近乎安然，仿佛早已料定对方的选择。
林知遥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弯，镜片后的眸光却深了下去。
坊间那些关于“强A弱O”、“为爱失控”的浪漫臆想，此刻显得如此单薄。
他们看不见沈寒铮下意识避人择静的动作里，藏着一份连本人或许都未察觉的迁就；
更看不见晏离寥寥数语间，如何轻描淡写地将此行去向的实质决定权，拢入掌中。
并非沈寒铮“带着”皇子离府。
是殿下允自己被“带”出，并在此刻，无声指引了方向。
林知遥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朦胧了她眼底复杂的神色——欣慰、微悸，以及属于清醒旁观者的了然与寂寥。
她展开随身加密笔记，指尖流利地记下：
「沈，下意识避人择静。晏，未言方向，实则引导。」
「非依附，乃掌控。态势渐明。」
合上笔记，她再度望向那两道渐次融入河边树影的身影。
舆论可以包装故事，粉饰表象，但有些痕迹如呼吸自然，骗不过自己的眼睛。
她想，那位还在狂热嗑着“铮离”的姑娘，若能看到方才这一幕，不知会作何感想。
毕竟她的殿下啊……
从不甘居人下。
真正的王道从不喧嚷，它只是寂静地存在，如雪落松枝——
看似松承雪重，实则是雪，择定了松的姿态。
……
往深处走，只能听见风吹过柳梢的沙沙声，以及河水潺潺流动的轻响。
阳光被茂密的枝叶筛成碎金，洒在青石板路上，明明灭灭。
沈寒铮的步伐慢了下来。
他侧目看向身旁的晏离，对方依旧安静，侧脸在斑驳的光影里显得有些不真实。
“看来选对了，”沈寒铮开口，“殿下果然喜静。”
晏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沈寒铮却不打算就此打住。
他看着晏离被微风拂起几缕的发丝，以及那截在领口若隐若现、贴着隔绝贴的纤细脖颈，一个更过分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晏离。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沈寒铮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那属于顶级Alpha却伪装成Omega雪松信息素的味道——
此刻在封闭环境待久了，那伪装似乎淡了些，底下那层更锐利、更吸引他的本质气息丝丝缕缕地萦绕过来，勾得他腺体微微发痒。
他欺近半步，几乎将晏离笼在自己的影子里，身高和体格优势在此刻展露无疑。
他低下头，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甚至是一丝故意为之的狎昵，落在晏离的脸上、颈间。
“说起来，”沈寒铮的声音压低了，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晏离听。
“殿下这伪装……真是天衣无缝。连我，都要靠得这么近，才偶尔能捕捉到一点点破绽。”
他的视线刮过晏离的皮肤。
“每月都要打那玩意儿，不难受么？”他指的是Omega信息素模拟剂。
“还有这隔绝贴，”他的指尖虚虚点了点晏离颈后，“贴久了，会不会闷？”
他的问题越界，姿态更是极具侵略性。
这是一个Alpha对另一个Omega带有明显挑逗和掌控意味的逼近，在正常情况下，足以让任何Omega感到不适甚至惊慌。
河边只有风声水声，以及两人之间陡然紧绷的无声对抗的气息。
晏离抬起眼，对上沈寒铮近在咫尺，带着灼热温度与挑衅的眼眸。
他甚至连睫毛都没多颤动一下。
他没有后退，没有闪躲，只是静静地任由沈寒铮打量着，仿佛对方审视的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器物。
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平稳。
“沈寒铮，”他叫他的名字，没有用“卿”或“少将”，“你靠得太近了。”
“还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寒铮微微滚动的喉结，“你的信息素，又溢出来了。”
“看来，比起关心我的难受与否，”晏离微微偏头，避开沈寒铮过于直接的呼吸，“你更需要担心一下，自己的控制力。”
四两拨千斤。
沈寒铮呼吸一窒，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那点刻意营造的暧昧与挑衅瞬间冻结。他猛地直起身，拉开了距离。
晏离不再看他，转身继续沿着河边缓步前行，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交锋从未发生。
沈寒铮望着他的背影，目光锁着那截修长白皙、在宽大常服下显得过分单薄的后颈。
他不认为交锋已经结束。
一个尖锐的问题，沈寒铮终于冲口而出：
“那天晚上。”
“你既然是Alpha，”他向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本就危险的距离，“为什么不反抗？”
晏离没有立刻回头。
他静立片刻，河风拂动他额前的碎发，光影在他侧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
“我反抗了。”
沈寒铮一怔。
“那也叫反抗？”
“你既是Alpha，纵使伪装信息素，身体素质总不会骗人。那点力气……也算反抗？”
他回溯那夜的场景——
晏离的挣扎在他全力的压制下，确实存在，却绝不像一个真正的、尤其是顶级Alpha该有的力道。
那更像一种带着怒意的、仪式性的拒绝姿态，而非真正力量的对决。
晏离沉默了。
没有反驳，没有解释。
河风持续吹拂，吹散了些许对峙的紧绷。
沈寒铮等着他的回答，心跳在寂静中莫名加快。他不确定自己想听到什么——
是为那夜的失控寻求开脱，还是想刺破晏离完美伪装下的另一层秘密？
“也许，”他的声音几乎要融进风声里，“我反抗的方式，与你理解的不同。”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飘忽，仿佛在讲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久远往事：
“又或者，有些时候……力气，并非最有用的东西。”
他没有再说下去。
没有解释那夜具体如何反抗，也没有说明为何他的力气不符合沈寒铮对Alpha的预期。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