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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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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灰盒是檀木的，表面很光滑，放在手里很轻。景冉抱着它，沿着陡峭的悬崖边的小径往上走。风很大，吹的他几乎睁不开眼，头发胡乱的飘在额头前。
他没去管，只是紧紧的抓住怀里的盒子，手指隔着薄薄的外套，按在冰凉的木盒子上。
盒子是空的......
葬礼上，到场的人都对着这个空盒子鞠躬，献花，落泪......
景冉站在亲属的位置，看着那些或真切或敷衍的悲伤，心里一片麻木的安静。而一边严知夏的父母哭的几乎昏厥，他们被人搀扶着，看景冉的眼神很复杂，有一种痛失爱子的痛，还有一股难以言明的迁怒。
景冉垂着眼，他没有看他们，也没有哭。
严知夏没有留下完整的躯体，火场太彻底了，这个盒子，只是一个道具，它留给生者唯一的念想，或者说......一点折磨。
崖顶到了，下面是海，灰蓝色的，今天的浪不大，一层一层的推过来，撞在黑色的礁石上，撞得粉碎，变成白沫，再退回去。重复着，不知疲倦。
景冉在一块背风的大石头旁边坐下，他把骨灰盒放在膝上，盯着看了很久，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了一个深蓝色的玻璃瓶。
苦橙味的香水。
瓶身已经有一些磨损，标签上的字已经模糊。
他拧开瓶盖，那股熟悉的，清冽又带着一丝苦涩的味道立刻就被风扯了出来，散进了咸湿的空气里。
海风突然打了个旋，猛的扑了他一脸，那股苦橙味一瞬间包裹住了他。
就像很多年前，翻过学校围墙后，严知夏拽着他狂奔，衬衫被风吹的鼓起，领口处全是这个味道。
少年滚烫的汗，急促的呼吸，还有......张扬的笑。
“景冉，跟我走吧。”
严知夏的眼睛亮的惊人，映着围墙外老槐树漏下的碎光。
“去看永不落潮的海。”
那时的他们都相信，相信海有不落潮的时候，信他们能跑到天涯海角。
景冉握紧了瓶子，他站起身，走到崖边最突出的那块岩石上。
风更猛了。
吹的他衣服都在响。他看了看怀里的空盒子，又看了看手里所剩无几的香水。
“现在你自由了......”
他对着空盒子说，声音很低，说出口又被海风吹散。
他扬起手，用力把那个香水瓶扔了出去，划过那片灰蒙蒙的天，又猛的下坠，立刻被涌起的浪吞没，连水花都没有贱起，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随后，他又松开了怀里那个空盒子。檀木盒直直的落了下去，砸在礁石上，又被浪卷走，消失在了泡沫里。
心里那块堵了太久的东西，终于稍微松动了些，但随之涌上来的，是一股更庞大，更冰冷的空洞。
他站在那儿，盯着海看了很久，直到手脚都被冻得发麻。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嗡嗡的声音在耳边不断。他过了好大一会而才反应过来，迟钝的掏出来。
屏幕亮起，是一条邮件的提示，是消防队的李先生。葬礼后，李先生留了他的联系方式，说是有些资料应该给他看看。
景冉点开那个邮件。没有正文，只有一个压缩附件。里面是十几张照片，文件名标注着“现场取证未公开”。
第一张，是烧的只剩下框架的酒店外墙，第二张，是扭曲的金属门，第三张，是水渍和灰烬混杂在一起的地面......景冉的手指越滑越快，呼吸开始急促。
最后一张照片加载出来。
那是一张烧的焦黑，根本没法辨认的残骸，就在那具残骸的手里，死死攥着什么东西。拍摄者给了一张特写。
那是两枚戒指，经过高温后已经变形。
这时，李先生又发了两三张照片，有一张里面，是一个盒子，被烧的漆黑，但隐隐能看出是个戒指盒。另一张，是一个信封，边边角角都有被烧过的痕迹。最后一张，是两张分开的......机票。
景冉猛的闭上眼，又睁开，他凑近屏幕，手指放大图片，颤抖的去辨认那两张机票上模糊的字......
“......24......06......”
今天是六月二十四号。
飞机飞往地点，冰岛。
严知夏，景冉......
冰岛，机票。
日期......是今天......
海浪的声音变得极其遥远，嗡嗡的在耳朵里响，盖住了一切。
崖顶的风好像停了，又好像......更猛烈了，几乎要把他撕碎。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重重的撞在了刚才做过的大石头上。冰冷的痛在他的后背散开，而他......毫无感觉。
手机从僵硬的手里滑落，屏幕朝下，摔在了地上，哐的一声响，屏幕上，那两张机票还亮着。景冉顺着石头滑坐下去，身体蜷缩起开。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身上忍不住的颤抖着。
过了很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他僵硬的转过头，望向海面。香水瓶已经无影无踪，骨灰盒也不知道被卷到了哪个角落。
海还在那里，灰蓝，沉默，一层一层的，涌上来 ，又退回去......
永远不落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