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隔墙有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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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行那句“想不想回公司上班”轻飘飘地悬在空气中，不像命令，更像一种邀约，一种将选择权递还到他手中的橄榄枝。
林晏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他想答应下来。
或许，可以试着用“林晏”的身份，在厉行身边，多待一段时间。
处理“暗鸦”的威胁，未必要立刻远走，或许可以借厉氏的资源和信息网络。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丝陌生的安定，甚至有些隐隐细微的期待。
他想了想起身。
厉行应该还在书房。
或许，可以去告诉他，自己愿意回去。
走廊里很安静，铺着厚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
书房的门虚掩着，透出里面明亮的灯光和隐约的谈话声。
是厉行和赵明。
林晏正要抬手敲门，里面传来的话语却让他的动作瞬间凝固。
“……行哥，生日宴那件事，后续扫尾已经彻底干净了。白家那边，看样子是真信了您当时自顾不暇，所以身边防护出了大纰漏。不过最近小动作又频繁起来，正好落入我们给他们设的套。”
赵明的声音压得很低。
书房内沉默了片刻。
然后，是厉行低沉但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信了就好。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才会把更多的底牌和力量暴露出来。只是没想到……”
他顿了顿，似乎极轻微地叹了口气，像是遗憾，又像是别的什么。
“没想到，阿晏会突然撞过来。原本的计划里，我受点伤，流点血，场面够乱就行。”
林晏站在门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又瞬间冲上头顶。
生日宴。
刺杀。
那个“侍者”，那精准打掉枪托的撞击，那“恰好”废掉杀手脚踝的金属支架……
每一个惊心动魄的细节，此刻都在他脑中高速回放，被厉行这短短几句话赋予了完全不同的含义。
是厉行自己安排的。
一场苦肉计，演给白家，或许也演给家族内部某些人看的戏。
哦，或许还有他。
目的是麻痹对手，引蛇出洞。
难怪……难怪事后调查雷声大雨点小，难怪厉行当时震惊的眼神下似乎还压着别的什么，难怪以厉氏老宅和厉行身边的安保规格，会出现如此“低端”却又“恰到好处”的漏洞。
所有的“巧合”，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缓慢爬升，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场戏，除了麻痹白家，是不是……也是对“林晏”这个人的一次测试？
一次在极度混乱和危险情境下的，近距离观察？
测试他的反应，测试他的能力，测试他……到底会做到哪一步？
厉行那句“只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撞过来”，指的是自己“意外”卷入，打乱了原计划？
还是一种更深的试探？
林晏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尖陷进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
书房里，赵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迟疑：“行哥，林先生那边要告诉他吗？”
“不用。”厉行打断了他，“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必再提。”
不必再提。
林晏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彻骨的凉。
他刚刚萌生的一点点“或许可以留下”的念头，此刻在门后这段冰冷的对话映照下，显得有些可悲。
厉行对他的“好”，对他的“不追问”，底下究竟藏着多少层算计，观察和评估？
那温柔的表象之下，是不是始终有一双冷静乃至冷酷的眼睛，在丈量着他的价值，威胁和他的可利用之处？和灰隼一样？
“暗鸦”的威胁迫在眉睫，灰隼留下的烂摊子和自己的真实身份像一颗不定时炸弹。
他原本以为，留在厉行身边，或许也可以...
可现在，留在这样一个心思深沉，每一步都可能藏着试探和利用的男人身边，真的是明智之举吗？
在厉行的棋盘上，林晏，究竟是被珍视的“意外”，还是一枚尚未完全明确用途，但值得放在身边仔细观察，必要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离开的念头，如同阴冷潮水，再次汹涌而来，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坚定。
书房内的对话似乎接近尾声，传来纸张翻动和椅子移动的声音。
林晏猛地回神，收敛气息，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
他的动作极快，又极其轻盈，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就在他身影即将没入走廊拐角的阴影时，书房的门被拉开了。
赵明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文件，似乎准备离开。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走廊，在掠过拐角那片略显昏暗的区域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刚才……好像有什么细微的动静？
还是光影的错觉？
他驻足，仔细倾听了几秒。
只有远处隐约的庭院风声和宅子本身细微的运转声。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赵明摇摇头，快步离开。
拐角后，林晏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转身，没有再回头看一眼书房的方向，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城市的灯火连成一片璀璨却冰冷的光河。
他没有开灯，在黑暗中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摸出那个加密通讯器。
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着他没有表情的脸。
他快速输入指令，接入一个经过多层跳转的匿名网络，登录了“灰鸽”的联络后台。
过去几天，他屏蔽了所有非紧急频道的消息。
此刻，收件箱里堆积了十几条加密信息，大部分是无关紧要的试探或垃圾广告。
但其中三条，来自同一个匿名地址，时间戳分别是昨天和今天凌晨。
林晏点开第一条。
「灰鸽，关于‘暗鸦’近期人员调动，有新情报。他们在东南亚的据点收缩，但有三支行动小组去向不明。怀疑已潜入境内，目标未明。情报费用：5BTC。」
第二条。
「追加信息：暗鸦高层对‘交易记录’的追查优先级已调至最高。他们似乎得到了某种线索，指向记录可能涉及多年前一桩家族丑闻，与厉，苏两家有关。情报费用：8BTC。」
第三条，发送时间是不久前。
「紧急：暗鸦已锁定K市。他们在寻找一个‘关键中间人’，疑似与‘灰鸽’有交叉身份。建议立即转移或采取反制措施。情报免费，算我欠你的人情。——W」
W。
林晏认识这个代号。
一个游走在情报界边缘的自由人，信誉不错，曾与他有过几次干净的交易。
免费的情报，往往意味着危险已迫在眉睫。
林晏盯着那几行字，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轻轻划过。
暗鸦果然没放弃。不仅没放弃，可能还会再来。哪怕当天救灰隼的时候他灭了口。
收敛思绪，林晏拉开了书桌最底层的抽屉。
那个帆布背包，再次出现在他手中。
“暗鸦”的威胁必须优先清除。
他需要信息，需要渠道，需要完全属于“YAN”或“灰鸽”的方式。
在解决掉所有来自过去的麻烦之前，“林晏”这个身份，或许暂时不适合继续待在厉行的视线中心。
他将几样关键物品迅速塞入背包，动作干脆利落。
脑海里，已经快速规划起接下来的步骤，激活某个备用安全屋，准备必要的装备……
至于厉行……
林晏拉上背包拉链。
那个男人或许有他的谋划和不得已，或许那份温柔里也掺杂着真实的成分。
但此刻，这些都不再重要了。
他们之间，隔着的或许从来就不只是身份的秘密，还有这种根植于生存本能的对信任的吝啬，对风险的评估，对掌控的执着。
他轻轻关上了抽屉，也仿佛关上了某扇刚刚开启了一条缝隙的门。
现在走，太明显。
厉行刚刚试探过他回公司的事，他需要等待一个更自然的时机。
一个厉行和赵明都被更重要的事务牵制，必须离开老宅，甚至离开K市的时机。
那时，老宅的安保重心会外移，对他的“保护性”监视也会相对放松。
而他，需要利用那个窗口。
林晏躺下，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窗外传来隐约的车声，是赵明的车离开老宅。
厉行应该还在书房。
他闭上眼睛，在黑暗中规划路线，准备身份，设想可能遇到的阻力与应对方案。
大脑高速运转，冰冷，精确，属于“YAN”的那部分完全苏醒。
尽管在某个柔软的角落，反复闪过两人的一些画面：厉行笨拙地给绿萝浇水，清晨放在茶几上的柠檬挞，雨夜怀抱的温度，还有那句“我等你”。
那些是真的，还是另一场更精密的试探？
林晏不知道。
他在黑暗中，极轻极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等待。然后行动。
在风暴真正降临之前，先成为风暴。
林晏没想到，机会来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仅仅两天后，傍晚时分，赵明步履匆匆地来到主楼，神色是罕见的凝重。
他与厉行在书房闭门谈了将近一个小时。出来时，厉行的脸色冷硬如铁，周身散发着山雨欲来的低气压。
晚餐时，厉行简单地告诉林晏：“港口那边出了点急事，我需要亲自去处理一趟，最快三天，慢则五天回来。你好好在家休息，等我回来。”
他语气如常，甚至带着惯有的嘱咐，但林晏能捕捉到他眼底深处那一丝被强行压下的焦躁。
林晏点了点头，安静地吃着饭，仿佛对此毫不在意。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完全亮透，车队便驶离了厉家老宅。
厉行带了赵明和超过一半的精锐人手。
老宅的防卫等级虽然未降，但那种无处不在的压迫感，确实随着他的离开而减弱了。
林晏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帘后，看着车队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
阳光渐渐照亮庭院。
他没有动。
依旧按照平日的节奏，看书，去花房修剪了一会儿枝叶，甚至让厨房准备了几样清淡的点心。
他在等。等天色再次暗下，等夜晚的巡逻模式进入中段，等所有人的注意力在长久的平静后，出现最细微的懈怠。
他如同蛰伏在蛛网边缘的夜行动物，与阴影融为一体，耐心地数着时间。
现在，是另一个想要挣脱罗网的猎食者，行动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隔墙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