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卡希亚之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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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层是大厅与接待室，第二层是出售各星球特色美食的餐厅，第三层是琳琅满目的珠宝陈列和拍卖展览，第四层是动植物博物馆，第五层是专售奢侈品的商场，第六层和第七层是只面向外星游客的酒店。
我和奥特维斯塔从一楼慢慢走上七楼，发现这地方除了装潢过于讲究奢华、商品售价奇高之外，没什么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点。
这里很冷清，纤尘不染的地板不过映出寥寥人影，交谈声也微不可闻。来这里的人大多都径直奔向第九至第十五层的公众游玩区域，进入第十六至第二十九层需要事先预约。
在随意尝试了些食品之后，我和奥特维斯塔跟随人群到了第八层的登记处。
游客需要在这里再次出示弥燊星中央管理系统颁发的通行证，身份验证完成后，工作人员会向每位游客提供一张已导入数据的银色卡片作为各项目的游玩许可。
这里已不见诺玛亚特人的踪影，放眼望去，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全是长着尖牙和蛇尾的斯纳特星人，他们的脸上一直挂着灿烂的笑容，长着竖瞳的金色眼睛里却常常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傲慢和轻蔑，又或是百无聊赖的空虚。
正在我和奥特维斯塔排队等待办理游玩许可时，一位身着黑色制服的斯纳特人前来。
他似乎很激动，弯腰行礼时红色长发静静垂下，黑色蛇尾刮过地面发出频繁的沙沙声。
他再次抬起头时，兴奋的诡异光芒在金色眼瞳里一闪而过。
“欢迎两位贵客莅临，莫德诺先生已经和我打过招呼了，我是两位今日的游览向导，两位可以称呼我为奎科西。”
他噙着笑意观察我和奥特维斯塔，锐利的黑色指甲在灯光下泛起带着寒意的光泽，蛇尾发出的窸窣声响仍然不绝于耳。
我问：“我们并未要求游览向导，莫德诺先生是？”
“就是领二位进入卡希亚的那位诺玛亚特长官，诺玛亚特人只负责卡希亚内的第一至第七层区域，第八至第十五层在斯纳特星人的管辖范围内。”
“那位莫德诺先生承诺，今日我们在卡希亚内游玩的一切项目免费。”奥特维斯塔微微眯起眼睛，“但关于您的向导费用，可是只字未提呢。”
奎科西对奥特维斯塔解释道：“您多虑了，其实在此之前卡希亚内根本不存在游览向导这种角色，更没有向导费的说法。莫德诺先生是考虑到今天早晨年轻守卫对您旁边那位先生的冒犯，想提供更体贴的服务来弥补过失。”
“仅是想弥补过失么？”我和奥特维斯塔同时发问，又同时转头看了对方一眼。
奎科西笑了起来，他故作轻松说：“好吧，那我就如实相告了。莫德诺先生担心今早的事件会影响您们的心理状态，来卡希亚的游客大多不简单，在这种情况下他要为二位的安全负责，因此派我来作为二位的向导兼保镖。”
“我不喜欢在玩乐的时候被人盯着。”奥特维斯塔捏着下巴，他似是无意，目光在奎科西的蛇尾上停留片刻，然后勾起嘴角说：“有些尴尬不是么？应该没多少人喜欢被人一览无遗，那很影响游玩体验呢。”
“我是一个需要遵循上司指示的卑微的打工人。”奎科西无奈地摇摇头，他叹了一口气，“我的职责是介绍卡希亚内的项目并确保两位的安全，至于二位要玩什么、怎么玩，权由二位自行决定。我无法看见二位的游玩过程，卡希亚对客户隐私的保密工作一向做得滴水不漏，在二位游玩时，我会按二位的要求在指定地点等待，如果二位很久未露面，我怀疑您们的安全受到威胁才会采取措施。”
奎科西的说辞让我产生了些许兴趣，奥特维斯塔也是如此。
“那就有劳奎科西先生了。”他说。
第九层的电梯门打开时，强烈的光线让我有些头晕目眩。
人声喧嚣如潮水般涌来，霎时席卷整个环形长廊，金币珠宝碰撞的声响此起彼伏。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香薰气味，黄金铸成的墙壁上镶嵌着栗子大小的钻石和翡翠，天花板上挂着由明净的各色宝石雕刻而成的吊灯，光线在廊间碎裂，化作漫天闪耀的星辰。
这是一座赌场，那些身着华美服饰，戴着奇珍异宝的外星客在此挥金如土，或是幻想依赖人为可调的概率赚得盆满钵满，或是仅想找些消遣对抗无聊空虚的漫长时光。
环形长廊中央有一张浮空的巨型翠玉赌桌，桌面中央放置有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玻璃容器，里面是澄澈的冰蓝色的液体，隐隐透出些冷气。
人身鱼尾的生物闭着双眼，两手轻轻摊开放在身侧，静静悬浮于水中沉睡。
这只雄性人鱼的皮肤白得像纤尘不染的霜雪，银白色长发飘散在水中，长长的睫毛带些浅橙色，如同初阳下的白雪，鱼尾上的银亮鳞片泛着冰冷的蓝光，尾鳍上有道裂开的伤口。
那是向来以美貌著称的伊里瓦星人，欧比斯的后裔。
桌面四周摆满了筹码，在桌边那些铺着紫色天鹅绒垫、椅背上点缀着蓝宝石的黄金座椅上，大腹便便的外星商人们正兴致勃勃地等待开盘。
“欢迎来到第九层——玛门的迎客厅。”
奥特维斯塔笑吟吟地看着从旁边包间里被抬出的外星客，嘲讽道：“看来这里什么都能赌，但这场面确实过于滑稽了。”
那家伙的胸腔被掏空了，空洞的眼沉默地望向天花板，属于他的赌局再也不会到来。
工作人员很快清理了地上还留有余温的血迹，空气里的香味掩盖了原本的血腥气。
“人拥有的东西，无论是金钱、身体还是亲人，只要其它玩家同意，均能被用作赌注。”奎科西依旧保持着谦和的笑容，“我们不会强制游客入局，可一旦上了牌桌，就得守这里的规矩，我们从不允许赊账。”
“去下一个地方看看。”我说。
“第十层叫做‘利维坦的魔法屋’，注意脚下，千万别眨眼。”
不同于第九层的明亮和喧哗，这里是一片漆黑的寂静，走廊里的空气冰冷沉闷，道路前方偶尔会有忽闪的幽蓝火焰照亮脚下的障碍。
周边的小房间里传来模糊不清的低语，等走到人声彻底消失的地段，奎科西拿出电筒，借着微弱的光亮，我看见了那些空房间里的黄纸、未燃烧完的红烛、字迹歪歪扭扭的纸条、落在桌上还未清理的灰烬。
还有一些老旧的木质相框，相框里照片上的人像已被红色或黑色的墨迹涂得面目全非。
“两位贵客有仇人吗？”奎科西语气平淡，“以往进行这些仪式需要游客支付相当可观的报酬，但今天二位获得了一次免费机会，只需提供那人的个人信息，他的财富与健康便交予您，卡希亚会有专人处理这事。”
“与其把命运交给未知，我还是喜欢自己策划复仇。”我冷笑一声，“这种下三滥的玩意儿入不了我的眼，大概只有那些无德无才无能之辈才会用这种卑劣肮脏的方式损人利己。因为自身实力太差无法与人公平竞争便走上邪路，真是可笑至极，我暂时还不想变成这种无能的懦夫和人渣。”
奥特维斯塔在黑暗中拉住了我的胳膊，我也意识到这时的情绪上涌过于异常。
蛇尾的声音又响起，刮蹭地面的声响剧烈而迅速。
“奎科西先生，或许你也应该学学怎么隐藏情绪了。”
“这是第十一层，贝尔芬格的永乐窝。”
“为何他们都在沉睡？”奥特维斯塔问，他的目光在空旷房间里的彩色药剂和在大厅沙发里安睡的游客头上的网帽状装置间流转。
这一层的游客出奇的多，也出奇的安静。
他们全像一坨坨松软肥大的肉包，摊平在柔软的绒垫上、蜷曲在窄小的沙发里，在温暖和煦的光下陷入永恒的安眠，好像从未存在于世。
“在现实中追逐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是很累吗？时常有不如人意的情节、意料之外的插曲，人总是在希望和绝望间横跳，在悲伤和欢乐的汪洋中沉沦起伏。”
奎科西继续说：“但在这里不同，卡希亚可以描绘出任何您想要的生活，将其植入您的梦境，那里不再有悲伤和绝望，却有您苦苦追寻而不得的人和事物，您拥有定时醒来和继续沉睡的权利，您会活在自己的打造的世界里。”
人就这样在进食与睡眠的循环中膨胀并腐化，那些本有可能惊艳世界的奇思妙想、那些与不公抗争的勇气、那些珍贵鲜活的记忆，都逐渐被扭曲淡化，然后无可逆转地遗失在历史的长河里，像是被劣等程序优化丢弃的变量。
“欢迎来到第十二层，撒旦的狩猎场。”奎科西的声音响亮高昂。
这一层的墙面全被粉刷成黑色，空气里的血腥味相当浓烈。我和奥特维斯塔将放在电梯门口的鞋套穿在脚上，踏过满地的血污和残肢肉块，环顾四周那些奋力劳作的游客。
灯光昏黄黯淡，此情此景让我想起屠宰场，不过这里被屠宰的不是可食用动物。
“那是一些流民。”
奎科西指着那些被挂在十字架上的生物向我解释，我从他的话里听不出任何情感。
连续不断的尖叫嘶喊和那些面露凶光的外星客的狞笑一起，刺得我耳朵生疼。
一场场虐杀游戏在此上演，喷溅而出的血液、不绝于耳的哀嚎和谩骂、皮开肉绽的躯体、施暴者的放肆笑容......每一幕场景都如此荒诞离奇，在这繁荣之地成了供人消遣的乐子。
地面已成血河，在血漫过鞋套边缘前，我和奥特维斯塔转身离去，奎科西紧随其后。
我什么也没说，奥特维斯塔一脸冷漠，奎科西依旧平静。
“下一站是阿斯蒙蒂斯的极乐园。”
在踏出电梯的前一刻，奥特维斯塔突然笑着说：“我想起一个有趣的玩法，先下去玩会儿，大约两个弥燊时后在第十五层汇合。”
他趁奎科西不注意，在我手背上点了两下，意思是说他有发现，需要暂时分头行动。
“你什么时候品味这么差了？”我故意吐槽他一句，还鄙夷地扫了他一眼。
“哎呀，难得出来一次，就试试平常玩不到的呗。”他哂笑着挠挠头，“我的品味是没你那么高雅，所以也不拉着你一起了，免得你又骂我。”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带这位先生继续游览了，一会儿见。”
奎科西向奥特维斯塔行礼致意，目送电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