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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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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播厅空调的冷风拂过江晚裸露的脚踝，她下意识地往沙发深处缩了缩。屏幕里，顾明远正将一杯特调饮品推到女嘉宾陈娴予面前，指尖与杯壁的距离精确得像用尺子量过，确保镜头能完美捕捉那份“不经意的体贴”。
“明远真的很细心呢，”主持人适时感叹，“总能注意到小予的喜好。”
观察室其他嘉宾纷纷附和。江晚的嘴唇几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她习惯了倾听、点头，在必要时用最简短的词语参与：“嗯，是挺用心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咖啡杯就在手边，或许是冷气太足，江晚微凉的指尖一个哆嗦，温热的褐色液体猛地泼溅出来，在桌面晕染开一片不规则的图案，她低低地“啊”了一声，慌乱地去够纸巾。就在她匆忙擦净泼溅液体的瞬间，演播厅顶棚一排排雪亮的射灯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强光，一股巨大而无法抗拒的眩晕感如同深海巨浪，轰然将她吞没。
粘稠的黑暗包裹着她，意识如沉船碎片缓慢上浮。首先回归的是嗅觉——一种陌生的、带着阳光与洁净织物气息的淡香。接着是听觉，窗外隐约传来海浪低沉的、有节奏的呼吸。最后，沉重的触感压下来，身下是过分柔软、几乎要将人陷进去的床垫。
江晚猛地睁开眼。
米色墙壁，装饰着贝壳风铃。百叶窗滤进的阳光洒落在木质的地板上。这不是演播厅！她几乎是弹坐起来，扑到梳妆镜前——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莹润白皙，杏眼微圆，柔顺的黑发垂落肩头。
陈娴予！
荒谬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清晰的痛感让她倒抽一口凉气。不是梦！她真的变成了那个在直播恋综里被顾明远温柔狩猎的女嘉宾！
江晚，或者说此刻顶着“陈娴予”壳子的江晚，对着镜子狠狠呼出一口气。镜子里那张温婉柔美的脸上，硬生生被她此刻破釜沉舟的眼神撑出几分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行，豁出去了！”她用力揉了揉脸颊，“反正丢人现眼，账都算在陈娴予头上，关我江晚什么事？”
她猛地拉开房门。门外，节目组助理小圆被她脸上的壮烈表情吓了一跳：“娴予姐……你……还好吧？”
“好得很！前所未有的好！”江晚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大步流星就往楼下走，脚下生风，硬是把柔软的居家拖鞋踩出了战靴出征的气势。
楼下客厅，节目录制前的氛围一如既往地弥漫着精心设计的“粉红泡泡”。镜头早已悄然开启。男嘉宾顾明远穿着休闲却处处透着昂贵的白衬衫，袖口恰到好处地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和腕上低调奢华的名表。他正微微倾身，对着另一位女嘉宾苏沁说着什么，姿态优雅，笑容温润，眼神专注得仿佛苏沁是他失散多年的唯一知己。
江晚脚步一顿，体内那个憋屈了太久的吐槽灵魂瞬间被激活。她几乎能脑补出观察室里主持人和其他嘉宾此刻的台词：“哇，明远真的好会！”“眼神太苏了叭！”“沁沁好幸福哦！”
——呕。
念头刚闪过，顾明远已经察觉她的到来。他极其自然地终止了与苏沁的交谈，转过身，目光精准地锁定江晚，随即漾开一抹更深、更迷人的笑意。他朝她走来，步伐从容，目光温柔得能溺死人。走到近前，他并未直接开口，反而故意停顿了半秒，似乎在酝酿某种氛围，然后才微微低头，眼神专注地看着她：“昨晚睡得好吗，娴予？看你今天……嗯，精神格外好。” 声音低沉磁性，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按照剧本，此刻的陈娴予应该微微脸红，眼神闪躲，细声细气地回一句“还好，谢谢明远哥关心”。
然而，江晚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顾明远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俊脸，以及他刻意营造出的所谓“深情凝视”，那股熟悉的、在观察室憋出内伤的吐槽欲如同火山岩浆，顶在喉咙口，灼热滚烫，再也压不住了。
“托您的福，明远哥。我睡得特别好，梦里都在琢磨，您这‘关心女嘉宾睡眠质量’的KPI，是不是完成得太勤快了点儿？节目组是按次数结算奖金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带着一种“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千万别当真”的真诚无辜，配上陈娴予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杀伤力翻倍。
空气骤然凝固了。
顾明远脸上的完美笑容极其细微地僵了一下，那深情凝视的节奏感被打得稀碎。旁边的苏沁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看看江晚，又看看顾明远，满脸写着“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听到了什么？”的茫然。背景里，几个扛着摄像机的大哥肩膀可疑地抖动了两下，又强行稳住。
江晚心里那叫一个爽！就像堵塞多年的下水道突然通了，酣畅淋漓！原来当“嘴替”这么痛快！
“……”
顾明远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那温婉的眉眼间跳跃着毫不掩饰的、近乎恶作剧得逞的兴奋光芒。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精心编织的温柔罗网，似乎……网住了一只披着羊皮的、牙尖嘴利的……小怪兽？
节目组显然没打算放过这群俊男美女，很快就抛出了第一个互动任务——海边骑行双人选座。阳光、沙滩、海浪，还有颜值爆表的男女嘉宾共骑一辆浪漫的双人自行车，这画面想想都冒着粉红泡泡。
顾明远非常自然地走向其中一辆装饰着鲜花和彩色气球的自行车，动作潇洒地长腿一跨，稳稳坐上前座。他回头，对着江晚伸出手，笑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娴予，介意和我一起吗？”镜头立刻推近，恨不得怼到他完美的下颌线和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
按照流程，陈娴予应该羞涩地搭上他的手，然后小鸟依人地侧坐在后座上，裙摆飞扬，笑声如铃。
江晚看着那只伸过来的、仿佛自带圣光的手，再看看那辆花里胡哨、后座极其狭窄的自行车，内心弹幕瞬间刷屏：侧坐？这么窄的座，不怕硌得慌？裙子飞起来走光了算谁的？还有顾明远，你搁这儿演偶像剧呢？手伸得跟要接受加冕似的，累不累啊？
无数吐槽在舌尖翻滚，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成一个极其真诚、带着十二分歉意的表情：“哎呀，明远哥！”她声音拔高，清脆又响亮，确保每一个隐藏的麦克风都听得清清楚楚，“真不好意思！我昨晚可能落枕了，脖子到现在还僵着呢！这侧坐……我怕我这僵脖子一歪，直接从车上栽下去，那可太影响咱节目效果了！要不……”她目光极其“真诚”地扫向旁边一脸看好戏表情的男嘉宾林朗，“林朗你车技好，带带我？我坐后面保证不动如山，绝对安全！”
话音一落，场面一度十分尴尬。顾明远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完美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伸也不是，缩也不是，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雕塑。林朗先是一愣，随即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又捂住嘴，肩膀耸动。旁边的苏沁和其他嘉宾也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拼命憋着的扭曲表情。连那个一直不苟言笑、负责盯总控的导演，都猛地低头捂住了嘴，肩膀剧烈地抽搐起来。
弹幕则彻底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姐这一手拒绝，丝滑得让我措手不及！】
【神他喵落枕！脖子僵了不能侧坐！陈姐这理由我服！】
【顾明远的手：我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尴尬！】
【导演憋笑憋出内伤了吧！镜头都在抖！林朗快答应啊！我想看修罗场！】
【恋综秒变喜剧人现场！陈娴予你是我的神！】
最终，江晚如愿以偿地坐上了林朗那辆朴实无华的双人自行车后座——规规矩矩地跨坐，双手死死抓着后座下的金属杆，腰背挺得笔直，表情严肃得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林朗在前面蹬得轻松，还不时回头笑着调侃两句：“陈姐，放松点，我车技稳得很！摔不着你！”
江晚严肃点头：“嗯，我相信你技术。主要是我这脖子，得保持中正，以防万一。”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再次引发弹幕一片“哈哈哈哈哈”的海洋。
阳光刺眼，海风带着咸腥和自由的气息。江晚坐在林朗的车后座，颠簸在细软的沙滩上。前面，顾明远载着另一位女嘉宾，背影挺拔，依旧无懈可击，但那份刻意营造的完美，在江晚眼里却显出一种紧绷的脆弱。她甚至能想象到他此刻内心的弹幕：该死，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更让她想笑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镜头。它们掩藏在礁石缝隙里，甚至伪装成不起眼的饮料瓶放在沙滩上。一个长焦镜头鬼鬼祟祟地从一片巨大的礁石后面探出来，目标精准地对准了她和林朗。江晚眯了眯眼，实在没忍住，抬手指了指那个方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收音麦克捕捉到：“林朗，你看三点钟方向那堆礁石后面，像不像藏了只偷窥的机器乌龟？它镜头都快怼我脸上了，咱俩这会儿要是不说点琼瑶台词，是不是对不起节目组的苦心？”
林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那个极力隐藏却依然暴露的镜头，顿时笑得差点把车骑进沙坑里：“陈姐！你眼神也太毒了吧！”
对讲机频道里，似乎传来导演组一片混乱的咳嗽声和强忍的笑骂。弹幕更是被这精准的“抓包”行为引爆：
【机器乌龟！陈姐你是懂比喻的！笑不活了！】
【导演组：我们不要面子的吗？】
【陈姐：在？出来拍偶像剧了？】
【这节目效果绝了！恋综导演连夜转行拍喜剧吧！】
海风似乎把某种无形的束缚也吹散了。江晚看着远处海天相接的蓝，感受着阳光灼烤皮肤的热度，还有林朗那毫无负担的大笑，第一次在这个荒谬的处境里找到了一丝真实的畅快。去他的剧本，去他的温婉人设，就这样吧！她甚至迎着风，悄悄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经过前两次的“精彩发挥”，节目组显然学乖了，或者说是被江晚的“拆台”能力整怕了。第三天的任务安排在了室内——温馨的别墅开放式厨房，美其名曰“爱心早餐大挑战”，本质还是给男女嘉宾们制造暧昧互动的机会。空气中飘荡着咖啡和煎蛋的香气，背景音乐是轻柔到有些刻意的浪漫钢琴曲。
江晚刚走进厨房区域，就敏锐地捕捉到了气氛的不寻常。几个固定机位早已架好，角度刁钻。最夸张的是，在她和顾明远即将使用的那组灶台正上方，竟然堂而皇之地悬着一个巨大的、带云台的高清摄像机，黑洞洞的镜头居高临下，像一只冰冷的眼睛，准备捕捉每一个“甜蜜”瞬间。旁边甚至还打了一盏柔光灯，光晕精准地笼罩着那方寸之地，把顾明远挺拔的身影照得如同舞台剧男主角。
江晚嘴角抽了抽。好家伙，这已经不是暗示，是明晃晃地架着炮筒要求“表演”了。
顾明远显然深谙此道。他系上一条与他气质不太相符、但明显崭新挺括的深蓝色围裙，动作优雅地打蛋、热锅、倒油。每一个步骤都像精心设计过的慢镜头，充满了仪式感。当平底锅里的油微微冒烟时，他拿起锅柄，手腕极其潇洒地一颠——金黄的蛋液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精准落回锅中。就在蛋液落下的瞬间，他极其“不经意”地微微侧身，流畅的肩背线条透过薄薄的衬衫布料若隐若现，手臂肌肉也因发力而适度绷紧。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帅气值拉满，堪称“撩人于无形”的教科书。旁边的苏沁和另一个女嘉宾已经配合地发出了小小的惊叹声。
江晚抱着手臂站在旁边，像个严格的监工。她看着顾明远那堪比米其林大厨的表演，又瞄了一眼头顶那个恨不得贴到他腹肌上的大镜头，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这油腻的孔雀开屏，搭配这夸张的运镜，简直是一场行为艺术。
油锅滋滋作响，煎蛋的香气弥漫开来。顾明远拿起一个精致的白瓷盘，小心翼翼地将煎得金黄的溏心蛋盛出，边缘还特意用番茄酱挤了个小小的爱心。他转过身，脸上是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笑容，将盘子递向江晚，声音低沉悦耳：“第一份，给娴予。希望合你口味。”
镜头瞬间推近，聚焦在那颗小小的、略显笨拙的番茄酱爱心上。全场似乎都在屏息等待陈娴予羞涩又感动的回应。
江晚的目光却精准地落在他那价值不菲的白衬衫袖口上。一点极其微小、深褐色的油渍，像颗不合时宜的芝麻，粘在雪白的袖口边缘，异常刺眼。显然是他刚才颠锅时用力过猛溅上去的。
她看着那点油渍，再看看眼前这盘被过度包装的煎蛋，以及顾明远脸上那无懈可击的深情，一股强烈的“拆穿皇帝新衣”的冲动涌了上来。
“明远哥，手艺不错！鸡蛋煎得挺漂亮。”她先给了一颗甜枣，随即话锋一转，指尖稳稳点着那点油渍，“不过……你袖口这儿，是不是刚才溅到油点了？啧，这衬衫看着挺贵，沾了油可不好洗。下次颠锅收着点劲儿，油也别放太多，热油星子乱蹦不说，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太好，容易三高。”
“……”
厨房里那点浪漫的钢琴背景音仿佛被按了静音键。死寂。
顾明远脸上的笑容彻底碎裂，只剩下僵硬的肌肉线条，他端着盘子的手停在半空，递也不是，收也不是，眼神里第一次清晰地闪过狼狈和猝不及防的羞恼。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飞快缩回手，试图用盘子挡住袖口那点“罪证”，动作慌乱得完全失了方寸。旁边的苏沁和另一个女嘉宾彻底傻眼，嘴巴微张，活像被点了穴。
然而，死寂之后，是更疯狂的爆发。
“噗——哈哈哈哈！”
先是负责主摄像的一位大哥实在没绷住，笑喷了。紧接着，像点燃了引线，整个厨房区域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堂大笑！几个年轻的工作人员笑得直接蹲在了地上，连那个一直板着脸的女制片，此刻也背过身去，肩膀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对讲机里更是炸了锅：
“哎哟我的天！三高哈哈哈！陈姐你是魔鬼吗？！”
“顾明远脸都绿了！快拍特写！拍他袖口油渍特写！！”
“收视峰值！破纪录了！破纪录了！稳住！都给我稳住！”
“弹幕！弹幕炸了！”
而此刻的网络世界，早已被“陈娴予”的名字彻底刷屏。
【袖口！油渍！三高！陈姐这波输出直接封神！】
【顾明远：我裂开了！我装不下去了！】
【哈哈哈救命！恋综秒变健康养生频道！陈姐关注点清奇但好有道理！】
【#陈娴予我的互联网嘴替# 热搜第一爆了！】
【这节目追定了！就为看陈姐拆台！太爽了！】
别墅里鸡飞狗跳，笑声震天。江晚站在原地，看着顾明远那副精心构筑的完美假面被自己三言两语戳得稀碎，看着他眼中翻滚的震惊、羞怒和一丝无措，再听着周围这失控的、真实的爆笑……一种奇异的、从未有过的快感电流般窜遍全身。不是报复，更像是一种酣畅淋漓的释放。去他的规则，去他的剧本，她只是说了句真话而已！原来做真实的自己，哪怕是顶着别人的脸，也能这么痛快！
